翠兒領命之後,一顆心就如同被高高懸起的鍾擺,始終在嗓子眼兒處晃悠著,惴惴不安。


    她心裏清楚得很,此事稍有差池,那便會如同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般,滿盤皆輸,後果不堪設想。


    為此,翠兒耗費了整整兩天的時間,如同一個隱匿在暗處的觀察者,悄無聲息地觀察著蘇念微院落裏的一舉一動。


    她將巧雲的日常作息、行動軌跡仔仔細細地摸了個透,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之處。


    終於,在一個陽光燦爛得恰到好處的午後,翠兒猶如一個耐心等待獵物出現的獵手,算準了巧雲正在庭院的角落清洗衣物。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調整好自己的神色,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朝著那邊緩緩走去,身旁還拉著一個平日裏和巧雲不太熟絡的小丫鬟。


    兩人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到距離巧雲不遠處時,翠兒故意提高了音量,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與惋惜之色,


    對著身旁的小丫鬟說道:“你可聽說了?沈硯書在流放的路上那可真是遭了大罪啦!”


    身旁的小丫鬟配合得極為默契,立刻接話道:“真的嗎?快和我講講,我還一點兒都不知道呢!”


    翠兒微微皺起眉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忍,繼續說道:“我也是剛從廚房的李嬸那兒聽來的。


    說是沈硯書這一路啊,不是碰上狂風暴雨,那道路被衝得七零八落,慘不忍睹,就是遭遇泥石流,好幾次都差點丟了性命呢。


    可憐呐,原本那是風光無限,如今卻……” 說到這兒,翠兒重重地歎了口氣,滿臉的哀愁,“最後連命都沒保住,死在了流放的半道上。”


    “天啊,這也太慘了!世事真是無常啊!” 身旁的小丫鬟適時地附和著,臉上滿是震驚的神色,仿佛聽到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翠兒又故作感慨地搖了搖頭,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將沈硯書流放途中的遭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巧雲在一旁,原本隻是不經意地聽著,可漸漸地,她越聽越入神,手中的活兒也不知不覺間停了下來。


    翠兒眼角的餘光瞥見巧雲的反應,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知道魚兒已經上鉤。


    又聊了幾句後,她便拉著身旁的小丫鬟,裝作聊完了家常,慢悠悠地離開了。


    果不其然,巧雲這邊一放下手中的活兒,便如同被火燒了尾巴一般,急匆匆地往蘇念微的房間跑去。


    她推開門,連氣息都還沒喘勻,便急切地說道:“小姐,大事不好了!我剛剛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是關於沈硯書的……”


    蘇念微聽聞,原本平靜如水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趕忙讓巧雲細細道來。巧雲便將剛剛聽到的內容,一五一十地複述給了蘇念微。


    蘇念微聽到沈硯書的死訊,整個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


    手中的絹帕悄然滑落,掉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她的眼眸瞬間瞪大,眼神中滿是驚惶與不可置信,仿佛被一道突如其來的驚雷劈中。


    “這不是真的…… 怎麽會這樣……”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如同風中搖曳的殘葉,隨時可能消散在空氣中。


    過往的迴憶如同洶湧澎湃的潮水一般,向她席卷而來。曾經,沈硯書是那個與她在密室中謀劃未來的男人,他的眼神堅定而熾熱。


    他們一同設下圈套,算計蘇禦錦,憧憬著有朝一日能夠權傾朝野,盡享榮華富貴。可如今,一切都隨著沈硯書的離去化為泡影,如同美麗的肥皂泡,在陽光下瞬間破碎。


    迴想起沈硯書因寧王之事被牽連,曾經圍繞在身邊的那些所謂朋友、門客,頃刻間如鳥獸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剩下他們這對 “孤兒寡母”,蘇念微的心中湧起一陣徹骨的寒意。


    “相公,你怎麽能丟下我們……” 蘇念微的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可肩膀卻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此時,年幼的兒子在裏屋發出一聲啼哭,將蘇念微從恍惚中拉迴現實。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抬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淚花。


    “不能慌,我還有兒子,我要為他撐起一片天。” 蘇念微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給自己鼓勁兒。


    她緩緩站起身來,開始在房間裏來迴踱步。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帶著千鈞之重,在寂靜的房間裏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的腦海中猶如有一團亂麻,思緒飛速運轉,苦苦思索著應對之策。


    她深深地明白,如今自己的處境已然是岌岌可危。沈硯書這一死,他們之前精心謀劃的那些事情,極有可能會被人一一清算。


    身為沈硯書的 “枕邊人”,蘇念微心裏明鏡似的,自己必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這麽一想,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攥緊她的心,讓她唿吸都急促起來。雙腿也像灌了鉛,沉重得挪不動步。


    但她狠狠一咬牙,在心裏嘶吼:必須冷靜!慌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蘇念微閉上眼,深吸幾口氣,試圖將翻湧的恐懼和慌亂強壓下去。


    待情緒稍稍平穩,她睜眼環顧四周,眼神逐漸堅定。“靠自己,眼下基本無力迴天。可我還有沈家這張牌能打。”


    她喃喃自語,聲音雖輕,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蘇念微還記得,當初沈硯書出事,沈家上下一番運作,並未受到過多牽連。


    如今,自己的孩子可是沈硯書唯一的血脈,她篤定,沈家不會坐視不管。


    次日清晨,蘇念微精心收拾一番,特意穿上素色衣衫,妝容淡雅,抱著孩子就前往沈府。


    一路上,她都在心裏盤算著見到沈家人該怎麽說,每一句話都反複斟酌。


    站在沈府那氣派的大門前,蘇念微深吸一口氣,抬手叩響門環。


    門 “吱呀” 一聲緩緩打開,管家探出腦袋,瞧見是她,先是一愣,隨即客氣地請她進去。


    在會客廳等待時,蘇念微心裏七上八下,懷裏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她的緊張,不安地扭動著身子。


    好不容易,沈老夫人在眾人簇擁下緩緩走來。


    蘇念微趕忙起身,快步迎上前,“撲通” 一聲跪在地上,聲音帶著哭腔:“老夫人,您可要救救我們娘倆啊!硯書走了,就留下這根獨苗,我們往後可怎麽活啊……”


    說著,眼淚止不住地滾落。


    沈老夫人神色複雜地看著她,目光落在她懷中孩子身上時,微微動容。


    但很快,那一絲柔軟被理智掩蓋,沈老夫人淡淡地說:“起來吧,說說到底怎麽迴事。”


    蘇念微穩了穩情緒,將沈硯書流放途中的遭遇,以及自己如今麵臨的困境,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末了,她再次懇請:“老夫人,這孩子是沈家的血脈,您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被人欺負。”


    沈老夫人沉默良久,屋內一片寂靜,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就在蘇念微快按捺不住緊張時,沈老夫人終於開口:“你先迴去吧,這事我們得從長計議。”


    蘇念微心裏清楚,這答複雖不算明確,但至少還有希望。她千恩萬謝後,帶著孩子離開了沈府。


    坐在馬車裏,蘇念微望著窗外的街景,暗暗發誓:不管前路多艱難,為了孩子,她都要拚到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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