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微已然把自己放低到了塵埃裏,滿心期許著用這份謙卑來軟化眾人的心腸,


    為自己和腹中孩子爭得一線生機。卻不知,作為沈家這樣曾經輝煌的大家族而言,


    族中長輩曆經無數宅門風波,見過的世麵、識破的權謀手段比那繁星還多。


    往昔歲月裏,不知有多少女子陷入困局時,皆妄圖以楚楚可憐之姿、


    卑微至骨的承諾來博取同情,化解自身危機,


    那些或真或假的淚眼婆娑、屈膝叩首,早已讓他們心生倦怠,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


    此次麵對蘇念微,他們麵上雖不動聲色,心底實則洞若觀火。


    從她踏入堂中,言辭間的斟酌、姿態裏的恭順,長輩們便已大致猜到套路。


    他們就是在等,等蘇念微自己先說出很低的承諾,仿若經驗老到的獵手,


    悠然靜待獵物踏入陷阱。那些苛刻要求被拋出,本就是一場精心布局的施壓,


    目的便是逼她自行將後路截斷,許下種種難以反悔的諾言,從此被家族規矩的枷鎖死死束縛,再無翻盤可能。


    蘇念微尚沉浸在孤注一擲的奮力一搏中,全然未覺自己正一步步走入那看不見的羅網。


    沈家的妯娌們,並未被她的楚楚可憐所打動,反而借機變本加厲地刁難,


    有人冷冷地拋出一句:“你如今這副模樣,莫不是在這兒裝腔作勢博同情?


    別以為流幾滴淚、說幾句軟話,就能把這醜事揭過去,


    咱們沈家可容不下你這等心機深沉之輩。”


    蘇念微定會瞪大了雙眼,滿臉不可置信,原本盈滿淚水的眼眸瞬間幹涸,


    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茫然與驚愕。她精心準備的言辭瞬間哽在喉間,


    半晌吐不出一個字,隻能無助地看著對方,


    仿若一隻受傷瀕死卻再次被狠狠踹了一腳的小鹿。


    也有人惡意揣測她腹中孩子並非沈家血脈,要求滴血驗親,


    那簡直是直戳她的心窩。蘇念微會瞬間麵無血色,


    身子搖搖欲墜,雙手下意識地緊緊護住腹部,


    仿佛這樣就能護住孩子免受這無端汙蔑。“不,你們怎能如此狠心!”


    她會歇斯底裏地尖叫出聲,聲嘶力竭中滿是絕望,


    原本柔順的發絲也會因這巨大的情緒波動而淩亂不堪,整個人瀕臨崩潰邊緣,


    之前的柔弱無助瞬間化作瘋狂的護犢之態,可在這強勢的惡意麵前,又顯得那般無力。


    更有甚者要求她立下毒誓,餘生隻能居於暗無天日的偏院,


    不得與沈硯書再有任何往來,孩子即便生下也不得認祖歸宗,


    隻能隨她隱姓埋名,從此與沈家毫無瓜葛。


    蘇念微會伏地慟哭,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直至鮮血滲出,


    蘇念微身形搖搖欲墜,仿若狂風暴雨中一葉將折的孤舟,


    聽著那惡毒要求一字一句砸落,仿若冰錐刺身,痛得靈魂都在顫栗。


    雙手緊扣腹部,指甲幾欲嵌入掌心,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如骨,


    仿佛要將孩子牢牢嵌進身體裏,護其周全。


    那一瞬間,她滿心悲戚,真想就此昏厥,躲開這殘酷現實,


    可腹中孩子似有所感,輕輕一動,像一道電流擊中她,


    瞬間喚醒她身為母親的倔強與堅韌。


    她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將那奪眶而出的淚水憋了迴去,


    在眾人的逼視之下,竟緩緩直起了身子,


    柔弱的脊梁此刻似有了鋼鐵般的硬度。蘇念微清楚,


    此刻的示弱隻會讓孩子陷入更深的絕境,


    唯有鼓起勇氣周旋,才可能爭得一線生機。


    “各位長輩,念微明白此刻自己毫無討價還價的餘地。”


    她聲音雖仍帶著幾分顫抖,卻莫名多了一絲讓人不容忽視的堅韌,


    “您要求孩子不得認祖歸宗,隨我隱姓埋名,


    這於情於理,皆是要生生斬斷孩子與沈家的血脈親緣,念微著實痛心。”


    蘇念微微微一頓,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眼神中流露出的哀戚讓人心頭一顫,


    那是一位母親被逼迫至絕境的哀傷,卻又藏著一絲不甘熄滅的希望火苗。


    此時,沈家族中一位嚴肅古板的叔父重重地哼了一聲,


    皺著眉頭不耐煩地開口,那兩道濃眉緊緊擰成一個 “川” 字,


    眼神裏滿是嫌棄與憤怒:“哼,痛心?如今知道痛心了,


    早幹嘛去了!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還想著孩子能順順當當入我沈家大門,


    豈有此理!” 一邊說,一邊還用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戳著地麵,


    發出沉悶聲響,仿佛每一下都戳在蘇念微的心尖。


    蘇念微聽聞,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其落下,


    她朝著叔父福了福身,身體微微前傾,脊背彎出一道謙卑的弧度,


    悲切地說道:“叔父教訓得是,念微知錯,千錯萬錯皆是念微一人之錯,


    是我豬油蒙了心,被情所惑,才落得這般田地。”


    說到此處,她抬起手,用衣袖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欲墜未墜的淚花,


    吸了吸鼻子,繼續道,“可孩子他委實無辜,他還未睜眼看看這世間,


    怎忍心就這麽斷了他與沈家的關聯。”


    見眾人麵露沉吟之色,她趁熱打鐵,繼續說道:“念微願立下重誓,


    此生絕不再提入沈家主宅之事,與硯書……” 提及這個名字,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頓了頓,喉嚨像是被什麽哽住,


    片刻後才艱難地接著說,“亦會斷得幹幹淨淨,往後餘生隻守著孩子,


    在家族指定之地偏居一隅。但求長輩們恩準,待孩子長成,


    若展現出些許才能,能酌情給予他報效沈家之路,


    莫要讓這無辜血脈的滿腔熱忱,被徹底埋沒。”


    這時,有刻薄妯娌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嘲諷道,


    嘴角高高揚起,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喲,說得輕巧,


    斷得幹幹淨淨?誰信呐!莫不是瞧著這會兒形勢不利,想著法兒糊弄我們,


    日後好再攀高枝,讓這野孩子登堂入室。”


    說罷,還雙手抱胸,身子往後仰了仰,那副看好戲的姿態格外刺眼。


    蘇念微看向她,目光坦蕩,毫無閃躲,急切又誠懇地迴應,


    雙手不自覺地交握在身前,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紅:“嫂嫂這話說得誅心,


    念微知曉空口無憑,若能得家族信任,願接受嚴苛監管。


    孩子出生後,可安排忠誠可靠之人伴我左右,監督我母子一舉一動;


    一應用度皆由家族把控,我絕不多取分毫。”


    說著,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透著堅定,


    “孩子啟蒙教育,也全憑家族安排賢能之士教導,


    務必讓他從小深植家族大義,絕不敢有半分忤逆心思。”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似有所動。


    蘇念微心中焦急,卻仍維持著謙卑姿態,額頭上細密汗珠滾落,


    她瞥見角落裏一本家訓,靈機一動,又道:“念微聽聞家族先輩創業維艱,


    皆秉持家訓行事,才鑄就沈家今日輝煌。


    這孩子既是沈家血脈,我願日夜以家訓教誨,若有違背,不用家族動手,


    我自行處置,絕不讓他行差踏錯半步。


    不僅如此,我願將家族過往功績整理成冊,供孩子日夜誦讀,銘記家族榮耀,


    不敢有一絲懈怠。每至初一、十五,我便攜孩子前往家族祠堂外,


    向著祖宗牌位誠心悔過祈福,雖不能入內,


    卻也讓孩子知曉敬畏祖宗,感恩家族生養之恩。”


    為了增添可信度,蘇念微進而提出具體的實施計劃:“家族若能恩準,


    孩子出生伊始,我便會請族中德高望重的嬤嬤,


    住進我院中,全程監督育兒諸事,從孩子的衣食住行,到啟蒙開智,


    皆遵循家族規矩與嬤嬤的教導。一應花銷,我會詳細記錄,


    每月呈交給家族審閱,絕不敢有半分含糊。


    待孩子稍長,能習文練武之時,若家族有任何差遣,


    無論是灑掃庭院、侍奉長輩,還是跟隨先生研習學問、磨練技藝,


    他必當全力以赴,不敢有絲毫懈怠,以實際行動證明心向沈家,渴望贖罪。”


    她微微頓了頓,目光誠摯地望向沈家主母,


    聲音愈發哽咽:“主母,念微知道自己罪無可恕,但孩子無辜,


    望您念在沈家向來寬厚仁慈,給這孩子一個機會。


    我願以我餘生所有時光為擔保,若有違今日諾言,


    叫我不得好死,死後魂靈也永不得安寧,在九幽地獄受盡折磨。”


    這番話落地,大堂內安靜了些許。沈家主母微微頷首,


    神色間有了幾分鬆動:“你所言倒有幾分誠意,隻是此事重大,還需從長計議。”


    蘇念微忙伏地叩首,額頭觸地,聲音已然哽咽:“多謝主母慈悲,


    念微願靜候家族定奪,在此期間,絕不出房門半步,


    以示悔過之心。若有半分違逆,甘願受罰。”


    待眾人散去,蘇念微癱倒在地,冷汗濕透了衣衫,


    雙手仍不自覺地護著腹部,這場智鬥雖暫時落下帷幕,可未來仍是吉兇未卜。


    她倚著牆角,淚無聲滑落,滿心忐忑地等待著家族最後的宣判,


    那將決定她與孩子是墜入無盡深淵,還是尋得一絲曙光。


    接下來的日子,蘇念微在那狹小昏暗的房間裏,日夜難眠。


    她時而輕撫腹部,輕聲給孩子講述沈家的過往,時而對著窗外明月,


    默默祈禱家族能網開一麵。她知道,自己已經拚盡了全力,


    剩下的,唯有聽天由命,可哪怕隻有一絲希望,


    她也絕不放棄守護孩子的執念。


    時光緩緩流逝,每一日對蘇念微而言都是煎熬。


    房中的沙漏仿佛成了她唯一的寄托,沙子每落下一粒,她的心便揪緊一分。


    她不敢有絲毫懈怠,在這局促空間裏,按照之前承諾的那般


    ,整理著沈家的功績錄。沒有足夠的紙筆,她便用炭條在粗糙的紙張上細細書寫,


    一筆一劃間,滿是虔誠與期望。字跡歪歪扭扭,


    卻傾注了她全部心血,手指被炭灰染得漆黑,磨出了水泡,她也渾然不覺。


    有一迴,丫鬟悄悄送來一碗補湯,說是廚房憐憫她懷著身孕辛苦。


    蘇念微卻不敢貿然喝下,她先是仔細端詳,又喚來那負責監督的嬤嬤,


    一同查看食材與烹製過程,確保一切皆出自家族安排,


    才小口小口抿下,那謹慎模樣,仿佛稍有不慎就會跌入萬劫不複。


    夜裏,她時常夢到孩子出生,卻被強行抱走,或是家族派人闖入,


    將她與孩子驅趕至荒郊野外,每次從噩夢中驚醒,


    冷汗淋漓,她唯有抱緊腹部,輕聲哼唱著不知名的歌謠,


    安撫自己,也安撫孩子。那歌聲輕柔,卻滿是哀愁,在寂靜夜裏悠悠飄散。


    終於,到了家族商議結果宣布的那日。


    蘇念微早早起身,洗漱梳妝,盡管麵色蒼白如紙,


    卻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端莊得體。她身著一襲素色衣衫,


    沒有任何裝飾,仿若已提前服喪,滿心悲戚又懷揣一絲僥幸。


    當那決定命運的腳步聲漸近,她的心跳如雷,雙手死死攥住衣角,


    指節泛白。房門推開,嬤嬤走進來,臉上神情嚴肅,


    蘇念微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嬤嬤的嘴,大氣都不敢出,


    等待著那關乎生死的宣判,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凝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和離後,與太傅HE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花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花月並收藏和離後,與太傅HE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