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不願意吃藥,別任性了。”


    冷著臉的金發少年站在門口,開口就是訓斥,白曉夢不由得蜷起手指,她仰起頭,盡可能讓自己不落下風。


    “關你什麽事。”


    “熒和阿姨會難過的。”


    所以你並不在乎我的死活。


    指甲嵌進掌心,但因為虛弱的少女沒什麽力氣,僅留下了淺淺的月牙印。


    “阿姨最近很忙,我來替她照顧你。”


    “不需要。”


    “你吃完藥我就走。”


    哪怕多留一會兒都不願意嗎?就算連裝裝樣子都不肯嗎?


    就...那麽討厭我嗎?


    空將藥片遞到唇邊,白曉夢咬住牙,抗拒地搖了搖頭。


    “聽話。”


    “我不——”


    在白曉夢把話說完之前,空已經粗暴地鉗住她的下頜,強迫她仰起頭。而後將藥片和水一起含在嘴裏,強行撬開牙關,喂給了她。


    腥苦的藥片融在水中,連帶著整個口腔都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苦澀味道。


    書上說,初吻是青澀甜美的,每當迴想起來就會感到幸福。可白曉夢隻能感覺到苦,那揮之不去的苦一直從舌根蔓延下去,讓刀片一般劃過胃袋,連帶著心髒也隱隱作痛,眼淚不知不覺間流了出來。


    好苦,好痛,好難受。


    確認白曉夢吞下藥片,空鬆開手,默默後退一步。


    少女不住地咳嗽,幹嘔著,卻沒能吐出東西,隻有接連不斷的淚珠砸落在潔白的被單上,很快就洇濕了一片。她下意識向枕下摸去,卻被攥住了手腕。


    “醫生說你不能吃糖。”


    空俯下身,把白曉夢藏起的幾塊糖收走——那是熒偷偷帶給她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


    喉嚨還在灼痛,白曉夢嗓音嘶啞,一想到剛才發生的一幕,心裏就有種難以言喻地惡心感,她下意識用手背去蹭嘴唇,一遍又一遍,把沒什麽血色的唇瓣蹭得紅腫發燙。


    “我喜歡你。”


    “......什麽?”


    白曉夢茫然地反問,身上的痛楚讓腦海一片混沌。片刻後,她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


    “是我媽?還是熒?就為了哄我吃藥,你也真是不容易。”


    “都不是。”


    “那你是來嘲笑我的嗎?因為我這個鬼樣子,就需要你的施舍和憐憫了嗎?!”


    抓了抓所剩無幾的頭發,白曉夢怒吼著,眼淚卻一個勁地往下掉。


    “我喜歡你,不論你變成什麽樣子。”


    撿起被白曉夢碰掉的枕頭,空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


    “隻要你能好起來,不論讓我說多少遍都可以。”


    “滾出去!”


    憤怒的少女想要將手邊的杯子砸出去,脫力的手卻將它碰倒,瓷杯摔到地上,裂成碎片。


    “我不喜歡你了!我討厭你!給我滾——”


    過於虛弱的身軀承受不住劇烈的情緒,白曉夢突然一陣眩暈,控製不住地倒下,在閉上眼睛之前,看到的是空焦急的表情。


    哈。演得真好,簡直就像真的一樣。


    ......


    “求你了,活下去,我不能沒有你……”


    “沒關係,隻要忍一忍就好,沒關係的,一點也不疼。”


    “隻要你能活下去,讓我做什麽都行……”


    騙子。


    我受夠了你的反複無常。我不要喜歡你了。


    手術之後,麻藥效果散去,難以忍受的劇烈痛楚卷土重來,白曉夢甚至無法移動一根手指,眼前的景物晃動著,扭曲成抽象的油畫,眩暈和惡心揮之不去,讓她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空真的說了那些話嗎?還是說這一切隻不過是她的幻象呢?


    好痛,好難受,好苦,不想再堅持下去了,如果有誰能結束這一切就好了。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夢夢?”


    “求你......”


    “如果這是你的願望,就算讓我成為殺人犯也無所謂。”


    金發的少女坐在床邊,手指搭上唿吸機的按鈕,她垂下頭,認真地看向白曉夢。


    “你想好了嗎?”


    在那雙金色眼睛的注視下,白曉夢不禁流下淚來。


    “不......”


    她不想讓最好的朋友背負自己的性命。


    ......


    “寶寶,告訴我你的想法。”


    麵頰削瘦的女人緊緊攥著白曉夢的手,聲音顫抖,她漂亮的麵容因為連日的操勞凹陷下去,烏黑的頭發因為缺乏打理失去了光澤,其中冒出了不少白發,衣服顯然也沒顧得上換,但注視女兒的目光依舊溫柔而堅定。


    “你想活,媽媽不論如何也一定會讓你活下去。”


    “你要是實在受不了,媽媽陪你一起,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輕輕迴握住母親的手,白曉夢咬了咬唇,還是輕聲說:


    “我...不想死……”


    她希望最愛的媽媽能活下去。


    ......


    迴想起來,她似乎一直在為他人而活。


    究竟要到什麽時候,她才能為自己而死呢?


    “堅持住。”


    “再忍一忍。”


    “加油。”


    那麽多人期許的話,求她留下,但沒有任何人能對自己經受的痛楚感同身受。


    等到就連最後一個人也疲憊的放棄,她就自由了吧。


    死神的腳步一天天接近,白曉夢似乎能聽到自己的生命沙漏流逝的聲音。


    某一天,白曉夢按下了那個遊戲的注銷鍵,將受祂使役的人們歸還自由。因為在征戰與掠奪的過程中,她曾看到最喜愛的那個角色流著淚,質問祂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好像什麽也沒能做好,沒能做好一個女兒、一個朋友、一個神。


    真是失敗,想做的事一件也沒做成。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撒進屋內,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白曉夢拔下身上的管子,起身推開了窗戶,向仿佛觸手可及的明亮圓盤伸出了手。


    細碎的星光鑽石般在天幕中閃爍,像在迴應她的唿喚。


    夜晚的風還帶著涼意,吹動空蕩蕩的病號服,溫柔地撫過她的臉頰。


    很舒服。


    仿佛自己也變作了自由的飛鳥。


    於是白曉夢露出了笑容。


    滿頭星辰在她眼中熄滅。


    白曉夢緩緩閉上眼睛。


    一個平凡的少女,死在她生日的前一夜。


    〖但是故事不應就此結束。〗


    “祂如此宣告。”


    未寫完的“end”被一支筆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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