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過了數億年,我到現在依然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麵時的那個初夏時節……那片青蔥的禾苗……”


    “陽光下,天生聾啞的她怯生生的,對一切都抱有警惕,孤零零的,一個人。”


    “就跟被世界拋棄了一樣,孤獨,又無法為自己發聲……簡直就是另一個我。”


    “……”


    林澤聞言,瞥了一眼林八荒。


    “……你說她是啞女?”


    “……”


    林八荒又吸了一口煙,“就跟消失的青蒼一樣,有始有終的輪迴裏,我總要改變一些東西,讓曾經的我們不再那麽苦。”


    林澤心下微微一歎,“可你最後還是殺了她。”


    此話一出,林八荒捏著煙的手頓住了。


    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


    許久無言。


    隻剩下電腦裏傳來一聲聲中路被擊殺的聲音。


    看著灰白色的屏幕,林八荒沉默了許久才接著說道,“……你要是罵我幾句多好。”


    林澤搖搖頭,“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罵你,唯獨我沒有這個資格。”


    比起林澤,林八荒必然是吃了太多的苦頭!


    也正是因為他吃過了林澤沒有吃過的苦,才有了這一世林澤的幸福美滿。


    而且……林澤很清楚曾經的自己是個怎樣的人。


    雖然算不上什麽爛好人。


    但也是受過現代文明社會教育的好青年,該有的底線會有。


    ‘自己’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有時候,社會是最好的老師,它會迫使人走向另一個自己。


    這個時候,林澤不需要,也沒那個資格去譴責他。


    他隻需要好好傾聽,品他的孤獨,讀他的痛苦。


    聞言,林八荒吞吐著煙圈,神情難言的笑了笑。


    之後他接著講述道,“有了小夢的陪伴,以及對這個世界日益深刻的認知。


    當然,前提是有足夠的魚獲讓人吃飽穿暖。”


    “都吃不飽穿不暖了,哪有心思感受世界的美好。”


    “……我漸漸真正接受起了太初世界,開始嚐試融入。”


    “畢竟迴不去是現實……人嘛,總得學會接受現實,而不總是做著虛無縹緲的夢。”


    “我更加努力的學習理解太初的知識,並運用前世的一些技術獵取更好的魚獲改善生活。”


    “我們的日子,便漸漸好了起來。”


    “我很少再去迴憶地球。”


    “隻是有時情難自禁,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想起遠在地球的老爸老媽,想起我那未完的十九歲生日。”


    “也不知道我來了太初後,他們二老怎樣了,能不能接受我的突然‘死亡’,接受白發人送黑發人。”


    “……林澤是個不孝子,沒辦法給他們二老養老送終了。”


    “可我……”


    話到此處,林八荒眼中的陰鬱久久揮之不去。


    “迴不去啊……”


    抽完了一根,林八荒又從煙盒裏取出一根狠狠的抽著。


    林澤聞言,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因為林八荒的感受又何嚐不是他的?


    隻不過自己這一世因為記憶直到十八歲才蘇醒,又是胎穿降生,有著另一個親情血緣羈絆,這才將那些情緒衝淡了不少。


    畢竟就像林八荒說的那樣。


    自己前世在地球家庭美滿,生活富足,自己也考上了重點大學,未來會有美好的前途……可不是無牽無掛,又憤世嫉俗的孤兒。


    誰吃飽了穿越來這兒遭罪?


    林澤心中一歎,“所以後來呢?”


    “後來?”


    林八荒笑了笑,“那時我的想法很簡單,無論在哪個世界,錢這玩意兒總是硬通貨,沒錢那是寸步難行。”


    “兩個字,搞錢!”


    “搞錢準沒錯!”


    “隨著我對太初世界越來越多的認識,以及年齡的日益增長。”


    “我能接觸到更多東西,利用腦海裏前世的知識賺取時代差異的財富。”


    “可沒曾想,富了,也有富的煩惱。”


    林八荒迴憶道,“家裏有錢了,八荒爹便想著把我送到大城裏去治我的失憶癔症……雖然那些日子裏,我逐漸理解了太初語言會說些簡單的話語。”


    “但跟正常人比肯定是有不小的差距。”


    “如果能提前治好,當然得治,又有哪個父母不愛孩子的?何況我還表現出了一些天才的樣子,八荒爹可不願意耽誤了我的天賦,折了改變命運的機會。”


    “所謂窮文富武,家裏富了,就得練武!隻有練武才能脫離階級,出人頭地,掌握自己的命運!”


    “也正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太初世界根本就不是個普通世界,它居然存在著神仙的傳說以及練氣修士!”


    “雖然我後來知道,所謂的神仙不過是先天境神人,但對於當時的我來講,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試問哪個男兒沒有一個化身古代仙俠,禦劍除魔的夢?”


    “我當時就心動了。”


    “但同樣,我也有顧慮。”


    林八荒將煙熄滅。


    “神仙啊……誰知道這些神仙強大到什麽地步?按照古代神話講,神仙都是能算透凡人命運,上通九霄,下查地府的。”


    “而我,一個穿越者……不,以太初世界的層麵來講,我就是個域外天魔!”


    “鬼知道哪些神仙對域外天魔是什麽態度?那保底也得是個殺字!”


    “我怕啊……怕他們查出來,白白丟了命,毀了現在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生活。”


    “但好在根據大城市的消息來看,神仙基本都與世隔絕了,不會輕易下凡。”


    “留在人間的,就是些煉氣修士,而這些修士裏,強的基本遇不到,他們都是一個國家的支柱一個勢力的霸主,常年盤踞繁華的中心地帶,沒工夫理會普通人。”


    “而弱的呢……好像也就那樣,至少搜魂算命什麽的是搞不了了。”


    “於是我就避開了中心城市,帶著小夢去了一些邊緣化的大城市求學,先從基礎的接觸起。”


    “小夢也很高興,因為據說練武能夠調養身體,練出靈氣,能人之所不能,說不定就能治好她的聾啞,一路上都顯得很振奮。”


    “但我心裏清楚,她不是振奮,她隻是怕……怕跟不上我,怕失去我,怕我獨自走向光明,把她留在了黑暗。”


    “真是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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