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驕隻覺脊椎處奇癢無比,好像脊髓被抽出來的感覺。


    肩膀處忽覺一點濕潤,瞥眼一看,竟是夭夭額頭汗珠滴落。徐驕頓時有些慌,夭夭用力的樣子,讓他立刻明白,那小小劍傷,並不簡單。


    夭夭手心散出真氣,形成一股吸力,傷口不停湧出黃水。


    徐驕頓時脊背挺直,一股無法形容的感覺。就像犯了痔瘡,被醫生捅了一下……


    夭夭忽地低頭,雙唇噙住傷口,然後就是一頓吮吸。那一陣陣的爽,讓徐驕總想找點什麽東西抓住,他找到了夭夭的大腿。這下不但更爽,而且無法抑製的想轉過身,推倒夭夭……


    夭夭抓住他雙肩,從鼻子裏哼出聲音:“你不想活了!”


    笑笑端著一盆熱水,進來時恰好看到這一幕,無語的愣在那裏,臉上震驚無比。在她心裏,夭夭不是個女人,至少是個不完全的女人。這是徐驕說的,她對徐驕的話從不懷疑。


    她想默默離開,又不想這兩人繼續,因為那是個錯誤。正為難間,夭夭一把將她拉過來,噗的一聲吐了一口黃水到盆子裏。


    黃水遇到熱氣,頓時化作無形。一條兩寸來長的醜陋蟲子,在熱水裏掙紮,扭動著醜陋的身軀。


    笑笑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忽然放下盆子,跑到房間外麵吐了起來。


    徐驕半晌才說出一句話:“這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夭夭含一口水漱了嘴,嘴角掛著一抹血絲,再看徐驕傷口,開始慢慢滲血。


    “我隻知道,天涯海有把邪劍,名曰滄溟。滄溟劍傷,不會流血,而是流出黃膿似的水。”夭夭說著,咕嚕嚕的又漱一下口:“中劍者,無論多輕的傷,一月之內必死。曾有人把屍體剖開,發現屍體裏,竟有條像蚯蚓似的蟲子,貫穿脊椎……”


    “寄生蟲?”徐驕驚問。


    夭夭搖頭:“要不怎麽說是柄邪劍。母親來帝都的時候,救過一個人,便是被蒼冥劍所傷。她就是用這個辦法,把那蟲子吸了出來。”夭夭頓了一下:“手持蒼冥劍,一定是海女。是天涯海,除海王之外,最尊貴的人物。”


    “不會吧。”徐驕說:“那個女人分明是風靈衛。”


    “不可能。”夭夭很執著。


    “可她肩頭有和莫雨一樣的蒲公英紋身。”徐驕說:“不但是風靈衛,而且是海後的人。”


    “海女會是海後的人?”夭夭顯然不信:“海後算什麽東西,怎能讓海女聽令。二十年前,母親來到帝都,第一次見到被滄溟劍所傷的人。你可知道那人是什麽修為?”


    徐驕不想猜。這他媽什麽毛病,講故事還要個拖兒的麽。


    “大宗師!”夭夭說:“你想,二十年前,海女就能以蒼冥劍傷到一位大宗師,二十年後,該是什麽樣的修為。”


    徐驕說:“海女,海後,聽名字,就知道兩人應該是有關係的。”


    夭夭白他一眼:“海後若是天涯海的人,當年明中嶽就不會讓明帝繼位了。皇子納妃,即便是世家女子,也會喪失王位繼承權,是怕外戚為患。所以王子淇一旦娶了李師師,帝位便與他無緣,這是皇室的規矩。”


    徐驕沉思道:“那還不簡單,花卿怎麽嫁給王子幹的。海後就怎麽嫁給明帝……”


    夭夭頓時木頭似的愣住。


    她沒往這方麵想,因為天涯海不像天遺族一樣,為皇家所忌。也不用像天遺族一樣躲躲藏藏,城北好大的天極閣,便是天涯海的生意。江湖上,天涯海遠在不知名的小島,不殺不搶不奪,無仇無恨無怨。做事,大可不必鬼鬼祟祟。


    “海後?”夭夭沉吟著:“會麽?”


    “也許海後就是海女。”徐驕說:“總之想殺我那個女人不是。”


    “你這麽確定?”


    徐驕正色道:“從那女人肌膚的光澤,腰部的線條,還有胸下垂的程度。我很確定,她不會超過二十五歲,而且沒有生過孩子……”


    夭夭略感震驚:“這也能看出來?”


    徐驕傲然一笑:“小技爾!”


    笑笑在外麵定了定神,水盆裏的蟲子,看著不嚇人,但扭動的身軀,讓人莫名覺得惡心。


    徐元邁著四方步,穿過長廊,看到笑笑蹲在院子裏,雙手捧腹,很難受的樣子。


    崔韻跟在他身邊,這個清河崔氏嫡女,自嫁給徐之信後,為了他們父子之間的芥蒂,不知想了多少法子。如今因為徐驕與笑笑的出現,父子之情終於有了轉機。


    這是她一直都想的。他了解自己的丈夫,是個好人。好人的缺點,就是不怎麽會做壞事。她還有兩個兒子,將來的前程,得靠徐元謀劃。


    “那丫頭怎麽了?”徐元問。


    崔韻趕緊小跑上去:“笑笑,你不舒服?”


    夭夭站在門口,說:“她沒事的。”


    徐元眼睛一眯:好個漂亮的姑娘。隻不過漂亮的女人,對與大多數男人來講,是一種負擔,一種危險。


    “你就是薛神醫的甥女?”他問。


    夭夭裝的像模像樣,微微俯身:“見過大人!”


    徐元微微一笑:“叫祖父吧,那個傻小子呢,傷沒事吧?”


    夭夭往房間看了一眼,微微搖頭,害羞的像個淑女。


    徐驕穿上衣服,看著盆裏那條惡心的蟲子,此刻它已不再扭動,失去了生命。徐驕端詳著,應該屬於線蟲一類的動物,但名字不知道,他又不是學生物的。


    說蒼冥劍邪異,一點也不過份。劍上淬毒可以理解,但中了一劍,就被蟲子寄生,這恐怖,都趕上異形了。


    “你二叔幾乎封了整個南城。”徐元走進來:“還沒發現傷你的人。”


    “我早跟他講過,無用功而已。”徐驕說:“那女人也應該是先天上境,早不知哪裏去了。何況她本來就是風靈衛的人,換個馬甲,誰會在意。”


    “你確定她是風靈衛?”徐元沉著臉。


    “不止,而且和莫雨一樣,都是海後的親信。”


    “她要殺你?”


    “殺我隻是順便。”徐驕說:“她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夜闖大理寺的那個人?”


    徐元臉現疑惑,沒聽明白。


    徐驕解釋:“她是想通過我的身手,確定夜探大理寺,闖出風靈衛包圍的是不是我。如果不是,就順便把我殺了。”


    “如果是呢?”


    “會有更厲害的人物動手。”徐驕說:“那時候,我感覺到了大宗師的氣息。現在想想又覺得奇怪,大宗師若不是故意,我是感覺不到的。他好像是刻意告訴我:小子,我盯著你呢。”


    徐元沉吟片刻,冷聲道:“風靈衛,越來越沒有顧忌,動到我頭上來了。也罷,本來還存三分不忍,既如此,就隨了明老頭的意。”


    徐驕心想:風靈衛可是直屬皇帝的衙門,你們要跟皇權對幹,自不量力。


    徐元不可察覺的一笑,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但也沒講什麽,而是說:“我給你謀了份差事,京兆府司法參軍。”


    徐驕正想問他。


    徐元又說:“雖隻是七品,但官不在大小,而在位置。京兆府本就是帝都最微妙的衙門。說它大,帝都這些王侯公卿,一品二品的大員,也不過是他治下之民。說他小,不過是一府之衙,帝都各部有司都是一級衙門,那一家都還不惹……。”


    徐驕搖頭:“我對做官,一點興趣都沒有。”頓了頓,又說:“以前是有的,但現在不必。因為我已經不用靠一身衣服,來證明自己的強大。因為我自身,就能變得很強大。”


    “武者亂禁,天所不容。”徐元說:“你能強大到哪裏去?我聽你二叔說:世上至強者,一為鬼王,人間之巔。再則山主,腳踩大地。是所謂聖人之境,超凡脫俗。你能強過他們?”


    徐驕想了想:未必不能,怎麽說也受過係統教育的。老梧說:悟天地之道而成聖人。我不用悟,愛因斯坦相對論,宇宙大爆炸,天地之道早寫在書本上了。等我破入宗師境,說不定那高不可攀的聖人,抬腳就進去了。


    徐元看他一臉的不屑,又說:“蕩蕩百年,何以聖人之境,隻有鬼王和山主兩人?其中原由,你可知道?”


    徐驕笑說:“你一個文官,人不在江湖,難道會知曉?那估計,許多大宗師都要來請教你了。”


    徐元也笑:“正因為是讀書人,所以知道的最多。讀書人喜歡記錄,史書,雜記,野聞,誌怪。讀的多了,也便知道的多。”


    “那要請教一下老先生了。”


    他仍是不稱唿祖父,徐元知道,隻要笑笑不改變態度,徐驕也不會改變。


    他也不在意:“蕩蕩百年,雖滅道禁武,但野火燎原,終有存者,難道就沒有人能修到聖人境?”


    “也許是因為禁武之後,聰明的人便不多了。”


    “孩子呀,永遠不要有這樣的想法。”徐元說:“再平凡的人,也有聰明的時候。再聰明的人,也有蠢笨的時候。心裏要有一個定見:敵人,永遠比你聰明。那麽自己,才不至於因為自大,而變得愚蠢。”


    徐驕說:“這就是我不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的原因,太累。我也不想有敵人,更累。”


    徐元嗬嗬笑了出來,能說出這樣的話,說明這孫子是個聰明人,至少不像他父親那樣蠢。


    他接著說:“其實,這許多年來,不是沒有人再踏上那玄妙之境。而是踏上那玄妙之境的人,都被鬼王殺了。”


    這倒是出乎意料,沒聽說過呀。


    徐元說:“六十年來,各地上報司天監三次天地異象。第一次發生在東海,次日海水倒灌,淹田萬頃,袁伯期死。第二次發生在邙山,群山轟鳴,次日山崩崖斷,王懷古死。我問過內衛府,這兩人都是大宗師修為。內衛告訴我,那並非天地異象,而是兩個聖人境的戰鬥。”


    “還有一次呢?”徐驕問。


    “四十年前,三江源。”徐元說:“夜空如焚,雷聲轟隆,星辰動搖。那之後,修羅山易主,鬼王閉關不出。”


    徐驕皺眉,有資格和修羅山主動手的,也許隻有鬼王。


    徐元冷笑一聲:“你現在明白了吧,非是沒有豪傑,隻是豪傑破入聖人境,便要麵對鬼王的殺戮。這隻是猜測,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猜測很有道理。如果是真的,武道一途就是絕路。”


    “鬼王為什麽要這麽做?”徐驕問。


    徐元搖頭:“也許修羅山主會知道。所以武道一途,隻要鬼王在,盡頭便是死路,最多也就是個大宗師。內衛府就有大宗師,又能怎樣呢,不過是帝王手中刀,腰間劍。和滿朝朱紫貴,又有什麽不同。”


    徐驕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說,與其辛苦艱難,不如一步踏入官場,成為人上人。老頭未免小氣了些,京兆府司法參軍,我知道,不就是個管緝兇查案的差辦。”


    雖然有點實權,還是暴力的那種,但政治前途渺茫呀。


    徐元笑道:“我說過了,不在於品級,而在於位置。明中嶽把他的孫子明居正安排入朝,官居考功員外郎,專職科舉考試。品級不高,權位不大,但所謀者遠。你想,若是將來,朝堂之上,有三分之一的官員是科舉的,會是什麽樣的局麵。”


    “可能麽?”徐驕說:“什麽人有資格站在朝堂上,還不是你們說了算。”


    徐元臉色一沉:“風雨將至,誰也無法看到風雨之後會是什麽樣的天地。我隱隱覺得,明老頭已經在落子布局。我也不能閑著……”


    徐驕哼笑:“你覺得我會是一顆子?”


    徐元笑了笑:“京兆府的司法參軍,有一項好處,為了查案,有權調閱三法司,甚至風靈衛秘檔。”


    徐驕驚問:“真的?”


    “當然,這是朝廷體製,隻要你敢。”徐元說:“別忘了,你不止是京兆府的司法參軍,還是衛戍衙門的遊擊將軍。有權調集一營玄甲軍,有衛戍衙門在後麵撐著,帝都之內,除了內衛府,你可以一腳踹開任何衙門的大門。當然,在明帝迴都之前。”


    又是明帝迴都之前。徐驕心想:難道明帝迴都之後,帝都會天翻地覆麽。


    徐元知道他的疑惑,便說:“唯有皇權,能超越體製,法製。我把你放在京兆府司法參軍的位置,若想查你父當年的事,你要把握時間,兩個月,隻有兩個月。”


    徐驕心道:原來老頭也不是那麽相信明帝。是呀,像他這樣位高權重者,最缺的就是信任。


    “哥……”


    笑笑站在門口,一臉的祈求和期望。她覺得這是個好辦法,也許是唯一能弄清楚父親慘死的真正原因,或許還能找到兇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異世為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知秋一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知秋一夜並收藏異世為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