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迎山的兒子死在帝都,這不是什麽大事,但也不是小事。


    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被殺死,可他們不是方迎山的兒子。


    三江王聽到這消息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笑。笑的很真誠,很開懷。


    “你還笑的出來?”羽千鴻很不解。


    三江王說:“難道不值得笑麽?方迎山就這一個兒子,我聽懷遠說,他修的是赤陽功。一旦功成,精不外泄,便不能再有子嗣。唯一的兒子,還是早年在外亂搞,搞出來的。中年喪子,豈不哀哉。”


    “既然哀哉,你怎麽還笑的出來。”羽千鴻說。


    三江王歎息:“千鴻,二十年了,沒有什麽事可以讓我開心。但我看到別人的痛苦,還是能笑出來的。隻是李漁,這些年沒有管他,性子越來傲。不懂得柔軟,這怎麽能行。”


    羽千鴻也歎息:“也許,這樣才是好的。活的不像自己,那該多痛苦。”


    “你還是忘不了修羅山。”三江王說:“我一直很奇怪,修羅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喜歡的和不喜歡的人,是極致的兩端。”


    羽千鴻笑而不語,沒有去過修羅山的人,永遠不知道修羅山的美好。


    “會是誰殺的呢,又為了什麽呢?”三江王自語。


    “是個高手,一個不弱於我的高手。”羽千鴻說:“頭骨被五指深入,先天之上的功力。手法詭異,聞所未聞。”


    三江王若有所思,心裏已經有了人選。


    徐驕還什麽都不知道,他正在思考,坐在妙手堂的院子裏。


    夭夭約的是晚上,他可不覺得晚上是個好時候。


    夜晚,佳人有約,應該是個很美好的故事,但夭夭絕不會給他這種美好。


    如果一個女人,把你當成一條狗,而又不抱著你睡覺。那隻能說明,她真的把你當成了一條狗,而不是寂寞無聊的時候,可以消遣的男人。


    夭夭走出房間,一副慵懶的樣子,就像剛剛被滿足過。


    “不是讓你晚上再來?”她問。


    徐驕說:“現在和晚上又有什麽區別?難道天黑之後,還可以做別的事。有些事,如果想做,白天和黑夜都是一樣的。黑夜有黑夜的美麗,白天有白天的刺激。”


    夭夭眯著眼睛:“我告訴過你,別再說這些讓我費腦子去想是什麽意思的話。你該自覺些,我問什麽,你答什麽,直截了當,毫不隱瞞。一條狗,不應該亂叫,也不應該不叫。”


    徐驕最不喜歡這句話,於是學著三貓的腔調:“我的夭夭呀,一條狗不管叫的多厲害,人都聽不明白的。”


    夭夭說:“我是你的主人,自認聽的明白。”


    徐驕冷笑一聲。


    夭夭說:“不信,你叫一個我看看。”


    徐驕心想:叫你個春呀。我要撕爛你衣服,先來個武鬆打虎,再來個羅漢伏魔,然後來個燕雙飛,讓你嗨到嗓子疼……


    夭夭一笑:“你這是什麽招式,又打又伏又飛,聽起來蠻唬人的……”


    徐驕倒吸一口涼氣:他媽的,自己想什麽她都知道。這顯然不是猜的,奪情蠱這麽可怕的麽,連隱私都沒有了……


    無奈一笑:“我們兩個還真是心有靈犀。”


    夭夭從石桌下麵抽出一個大箱子:“就要入京了,兵器可要帶好。事情若不順,我們可能要殺出帝都。有把順手的兵器,機會也大一些。”


    “兵器?”徐驕打開箱子,是自己那把複合弓。


    差點忘了,那晚與魏無疾一戰,這把弓就落在了夭夭手裏。說來可惜,這把弓用來偷襲還可以,但射程不夠遠。像魏無疾那樣的高手,絕不會給你第二次拉弓搭箭的機會。


    近戰,則因為弓身彎曲,稍稍移動便能護住全身。但不夠靈活,需要改進。


    這時,夭夭說:“這把弓是好弓,又好看,又強勁……”


    徐驕一笑:“你這話若是誇我,我會很驕傲的。”


    夭夭冷笑:“你以為是誇獎麽?天朝禁武,沒有牙牌,私持兵器是大罪,所以江湖行走的人,隨身攜帶多是奇門兵刃,或者容易隱藏的。敢問,你這麽大一張弓,要放在哪裏呢?”


    徐驕扳動弓身卡扣。複合弓散開變成四折,疊成短短的不到一尺長。


    “漂亮。”夭夭說:“你老師的手藝?”


    徐驕沒有迴答,而是說:“你怎麽確定,我也會去帝都的呢?”


    “我隻確定李師師會去帝都,那麽你就也能去。她對你那麽好,可不要辜負,拒絕人家呀。”


    徐驕心想,這三個女人混到一起,什麽話都說,並不奇怪。於是又問:“你去帝都做什麽?”


    夭夭斜他一眼:“狗,隻需要跟著主人就行了,不要問那麽多。”


    徐驕說:“有一種狗,是專門給主人引路的。”


    “你沒有那個資格。聽話,忠心,賣命,這就是你要追求的品德。”


    “可是笑笑也去,我希望不要牽涉到她。否則,狗急了連主人也咬的。”


    夭夭把臉湊到他麵前,再有一寸就能親吻的距離:“你咬一個我看看。”


    徐驕無奈,看到腕上的手鏈,閃著淡淡的光暈。這就是夭夭的兵器,很奇門了。用手鏈做兵器,誰能想得到。她那種飛來飛去的手法,神鬼難測,也確實很難對付。


    心中忽地一動,露出淫賤笑容。


    夭夭不覺得這笑淫賤,反倒覺得好看。好像一條可愛的狗,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徐驕說:“想請教你這手鏈上的功夫。”


    夭夭冷笑:“好,我們去城外。”


    “我隻是請教,並不是打架。我隻是好奇,你手鏈飛出去飛迴來,就像用線牽著一樣,這麽厲害怎麽做到的。”


    夭夭收起笑容:“事兒還沒辦呢,就來要骨頭了。帝都一行之後,看你表現。”


    徐驕收斂笑容,他實在不懂得騙女人。包起複合弓和羽箭,卷成個包袱背在身上,說了句:“告辭!”然後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夭夭叫住他:“你昨晚去哪裏了?”


    “夭夭,你可能不知道。這個問題,男人不會輕易迴答,隻有兩個人除外。一個是媽媽,一個是老婆。請問,您是哪位?”


    夭夭沒有說話,隻是很得意的笑。她這樣笑的時候,往往沒有什麽好事。


    徐驕忽然問:“那麽你交待的,三江王府的事呢,不做了……”


    夭夭說:“不用了。”


    中了奪情蠱的時候,夭夭其實隻要求了他一件事:就是混在王府,借機會查一下,在三江源,都是哪些人屬於帝都。


    這應該是件很重要的事,此刻竟然“不用了”。那隻能說明,她已經找到了替代的人。或許,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若是前者,有點不可能。若是這人那麽好找,夭夭也不會找上自己。畢竟自己不是三江王府的人,隻是客居而已,要辦成這件事,不是那麽容易的。


    那麽就是第二:她已知道了答案。雖然不敢相信,可徐驕覺得,這才是最有可能的。


    李師師去帝都,他隱約能猜到為什麽。她不想嫁給王子淇,反要去帝都,自然是去表達抗議的。


    夭夭就很危險了,她要辦的事,估計不是生就是死。他可不想被牽涉到無謂的爭鬥中,總要擺脫奪情蠱,擺脫這個女人的控製。


    麻煩的是笑笑。他不知道這孩子想幹什麽,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她之所以找上李師師,就是想借機去帝都。


    笑笑現在的身份是李師師的奴婢。若是沒有意外,李師師會嫁到帝都去。那時笑笑就能順理成章的跟去帝都,可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三貓和小山明顯知道原因。


    小山就算了,這是個見色忘義的家夥。


    黯淡的夜色,樓上的姑娘衝街上的人招手。風從河麵上吹過來,帶點河水的涼氣。


    李師師和笑笑看著兩人高高興興的進去。


    和所有的男人一樣,那感覺,就像漂泊許久的孩子,終於迴到家一樣。帶著興奮,帶著激動,帶著期待,甚至還有些信仰,好像是去參拜神明……


    李師師冷哼:“笑笑,你是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會是這樣的人。真是奇怪,你還總說他是讀書人,明禮守節。我看他比三貓還齷齪。”又問一邊的小山:“你為什麽不去?”


    小山說:“我不喜歡太多人。”


    “是不放心笑笑吧。”李師師心道,小山是有些傻,但隻有傻子才會癡情。


    人類社會,從野蠻到文明,不是因為逐漸發展出的各種生活或戰鬥的工具。徐驕覺得,是交易。不是那種以物易物,而是發明了貨幣,可以用錢去買各種東西。


    吃的,喝的,玩的,穿的。發展下去,能買的東西更多,尊嚴,快樂,還有女人的身體。


    這個行業,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隻要是個男人,就會向往這樣的地方。因為它能滿足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所有幻想。


    許多時候,男人之所以喜歡這個地方,並不是因為魚水之歡。並不是每個男人來這裏,都會做那種事。


    徐驕之前並不了解,但進來不過一刻,就已經完全明白。為什麽男人會喜歡這樣的地方,因為這裏的姑娘熱情。即便明知那熱情是假的,也比冷淡讓人快樂。找了個靠角落的桌子,左右無人。有也沒關係,進來的,誰也沒有閑心管別人。


    “驕哥——”三貓疑惑問:“我打聽過,這家樓子是天臨城最差勁兒的,要玩也要找個好點的吧。”


    “不是來玩,是來治你的毛病。”


    三貓左右看看沒人,才伸著脖子問:“驕哥,那我們應該去找薛神醫吧?”


    “他幫不了你的。”徐驕說:“你這不是病,隻是毛病。而且是男人的毛病,你看薛宜生的樣子,像是見識過女人的麽?我,你驕哥我才有經驗。”


    三貓懷疑的看著他。


    徐驕說:“是不是一碰女人渾身就燥熱,上馬就腿軟,兩三小就罷戰?”


    三貓拚命點頭。


    徐驕笑說:“我幫你,保你一夜就好。”


    “真的。”


    “但你得跟我說實話。”


    “什麽?”


    徐驕低聲問:“笑笑去帝都,究竟想幹嘛?”


    三貓猶豫著說:“笑笑不想讓你知道。”


    “可是我想知道,你和我什麽關係,兄弟也。”徐驕說:“我想問小山,可我知道他不會說的,因為他被笑笑迷住了,變成了一個見色忘義的人。你呢?”


    “驕哥放心,我三貓這一生,義字當頭,利字最好,色字不沾邊。”


    徐驕冷冷的笑。


    三貓受不了這個笑容,像是對他的侮辱。於是說:“其實也沒什麽,都是過去的事了。”


    “慢慢說……”


    “笑笑一家並不是修羅山的人,而是帝都來的。”


    徐驕說:“我知道,聽仙娘講過。”


    三貓接著說:“應該是二十多年前吧。那個時候,帝都爭位,當今的明帝還是皇子的身份。好像笑笑的父親,是支持另一位皇子的……”


    徐驕說:“老套路,成王敗寇,爭位輸了吧。”


    三貓說:“據說那位皇子被先帝定了個謀反的罪名,笑笑的父親自然難逃幹係,天涯海角的逃,最後便來到修羅山,還生下了孩子。生在修羅山,自然沒有籍貫,自此成了修羅山的人。”


    徐驕沉吟著:“若是這麽說的話,笑笑更不應該去帝都了。”


    三貓說:“十二年前吧,明帝突然下旨平反當年冤案,說當年謀反,是有人陷害,帝都殺了一堆人。我記得當時,笑笑父母想帶他們迴帝都,笑笑還特意跟我們說來著,可當天夜裏,便有一群人上山,殺了笑笑父母。若不是風盜及時趕到,笑笑兄妹,一樣活不了。”


    徐驕了然:“難怪風盜會說,笑笑欠他一條命。是什麽人這麽狠,敢跑到修羅山殺?”


    “肯定是高手了。”三貓說:“那時我和小山還小,就遠遠看著,風盜一人大戰八個。別看他沒了雙腿,但不落下風,斬殺五人,活捉三個。逼問之下,竟說是徐元所派。”


    “徐元,又是姓徐的。”


    “何止,而且就是笑笑的爺爺,帝都的大官。”三貓說:“當時的徐驕,隻比我們大一點點的,便想去帝都問清楚這件事。可他生在修羅山,沒有籍貫,如何去得了。所以隻能靠讀書拿到身帖,後麵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徐驕一笑:“那麽笑笑的親兄長,那個真正的徐驕,對你們又有什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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