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出多遠,徐驕看到三貓從一幢花裏胡哨的樓裏走出來。二樓的欄杆處,站著幾個穿著單薄的姑娘,她們衝過往的行人招手,像在等待思念的情人。


    三貓有點不舍,一步一迴頭。


    徐驕輕咳一下,三貓聽出他的聲音。


    迴頭看他和李師師黏在一起似的,便說:“驕哥呀,你也太大膽了。這可是三江王的女兒,未來的皇子妃。大街上的,你們就這樣。這叫找死,哪個男人,願意帽子扣在頭上,不管是成親前還是成親後,何況……”


    李師師不想再聽下去,對徐驕說:“我們走……”


    徐驕問:“笑笑呢,你們沒在一起……”


    三貓說:“本來一起的,但笑笑遇到一個漂亮公子,兩隻眼睛放光,笑的牙齒都不敢露出來。我沒有小山那麽厚臉皮,一聲不吭的跟在兩人身後。如果是我,早把那人打的親娘都認不得。”


    李師師哼哼道:“為什麽打人家,就因為和笑笑說話?笑笑又不是個物件,不是你們花錢買來的,你們有什麽資格管人家。”


    三貓說:“可我看那小子不是好人,眼睛溜溜的,跟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徐驕說:“找笑笑迴來,就說我快死了……”


    三貓一笑:“明白。”


    李師師怒道:“什麽意思,你不是說小山和笑笑不合適麽?”


    “不合適,也可以勉強在一起。但漂亮的男人,一般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李師師笑說:“幸虧你長得不怎麽漂亮,那漂亮的女人呢?”


    徐驕說:“美女就像花,帶不帶刺,看起來,聞起來都很美好。夭夭除外……”


    “我以為你會喜歡她,因為她真的很美。”


    “告訴你一個秘密……”


    女人一聽到秘密就來勁兒,眼裏冒著興奮的光。


    徐驕輕聲說:“夭夭是個男人。”


    李師師眼珠子差點兒驚出來:“怎麽可能,我還摸過她呢……”


    徐驕說:“有一個地方,那裏有些孩子,小的時候服用某種藥物。等到長大,就會變成上身女人,下身男人,而且妖豔媚惑,氣質獨特。被稱為人妖,所以她的名字叫夭夭——”


    李師師一陣抽搐,捂著肚子蹲下來幹嘔。


    徐驕沒想到她這麽大反應,還有些幸災樂禍,蹲低了身子,輕聲說:“怎麽了,你和夭夭,不會有什麽吧。”


    “不要再說了。”李師師臉色煞白。


    徐驕說:“其實沒什麽的,像夭夭這樣的人妖,已經心理扭曲。她不但覺得自己是女人,而且認為自己本就應該是個女人。你可以完全把她當做女人看,這是對她的尊重,否則她會瘋的……”


    李師師幽怨的看著徐驕:“你真惡心……”


    徐驕一笑,把她扶起來。一路走迴王府,卻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笑笑和小山站在馬車邊。


    她笑的很含蓄,應該是在和馬車裏的人說話。想必就是三貓口中,那個很漂亮的公子。可惜徐驕這邊看不到樣子,但這人,說話也不下馬車,架子挺大,能是什麽好人。


    兩人走過去,聽到笑笑說:“多謝你送我迴來。”


    馬車裏的人說:“太客氣了,我還要去接老師,若有機會希望再見……”


    徐驕整個人愣住,這聲音,就像記憶裏的那個人。可不應該的,這聲音或許可以再聽到,但絕不應該是那個人。


    馬車走了。李師師推一下徐驕,他才從不堪的記憶中清醒過來。內心的憤怒不可抑製,身形一閃追上馬車。大聲喝道:“站住!”


    趕車的像個聾子,毫無反應。


    徐驕上前一步,去拉馬的韁繩。


    馬夫冷哼一聲,手掌外翻推過去。徐驕隻覺一股無形壓力撲麵而來,想不到一個車夫,竟是如此高手。於是一掌迎上去,胸口頓時一悶,半個身子酸麻,整個人倒飛出去兩丈,撞到一棵大樹,身子才停了下來。


    大樹被撞的嘩啦啦的響,幾片樹葉緩緩飄落。


    “嘎,敢動我大哥。”三貓正好迴來,正好看到這一幕。短刀撩起雪寒的光,連人帶刀衝向車夫。


    車夫屈指彈中刀身,發出砰的一聲,好像不是金屬鑄造。三貓還不如徐驕,身子被彈飛,遠遠的甩飛出去。


    車夫愣了一下,驚歎出口:“好刀!”眼前寒光再閃,小山劍已經刺了過來,奇怪的劍,就像一條雪白的蛇,攻擊之前微微彎曲的身體。車夫一掌橫掃,小山的劍竟被掌風帶偏。他用力太猛,止不住身子,整個人撞向車夫懷中。車夫三指成鷹爪,對準小山的咽喉……


    小山突覺後背一緊,已被徐驕拽住用力將他甩到身後。但車夫鷹爪不變,徐驕探出白骨爪。隻聽嗤嗤聲響,車夫煞是震驚,忽地變爪為拳。


    唿的一聲,勁氣四溢。徐驕退出去兩丈有餘,才穩住了身形。


    三貓和小山站在徐驕左右,成一個三角形,把徐驕頂在最前。


    車夫甩了甩手,白骨爪的勁氣確實奇特怪異。


    “不錯。”車夫說:“年輕人,你很不錯。”


    這時笑笑喊著跑過來:“你幹什麽呢,哥?”


    徐驕說:“我隻是想看看,那個長的漂亮的不得了公子,是怎麽個漂亮法。笑笑,人的好壞,與長相關係不是太大。好人看起來像壞人,壞人看起來像好人,這種事常有發生。”


    笑笑說:“是不是三貓胡說的?”


    “我可沒胡說,你笑道的牙都不敢露了——”


    這時車裏傳出聲音:“原來是笑笑的兄長。”


    這聲音越聽越像,像的跟真的似的。


    徐驕冷笑道:“人,先得有禮貌,閣下臉都不準備露一下,好像看不起我們兄弟呀。”


    三貓哼一聲:“就是,這是三江源,我們的地盤。”


    那車夫笑道:“三江王李通也不敢說這樣的大話,你把自己當成誰了,修羅山主?”


    車廂裏的聲音說:“實在身有殘疾,不便相見。”


    笑笑也說:“這位明公子腿不方便,我隻是告訴人家,天臨城有個薛神醫很了不起的……”


    “姓明的?”徐驕沉吟著:“既然這樣,是我唐突了。”又看向那車夫,他所遇見的人中,此人是最厲害的,比魏無疾高明太多。這樣的人做車夫,那車裏的人,不得比王子淇還要金貴。


    心裏再沒有懷疑,也許隻是聲音像,而並不是那人。世上有太多巧合的事,中彩票也是巧合,不過絕大多數人,一輩子也遇不到一次這樣的巧合。


    車夫勒一下韁繩,馬車緩緩駛動。


    笑笑伸著脖子看,徐驕抓住她手腕:“跟我迴去,以後不認識的人,尤其是男人。不要隨便坐人家的車……”


    馬車駛出長街,繼續往西。不近也不遠的地方,兩個黑影不急不緩的跟著。這一切逃不過車夫。


    車裏的人問:“寧叔,方才那人這麽狂傲,何不給他些顏色瞧瞧。”


    車夫說:“那裏畢竟三江王府的門口,得給三江王麵子。何況那三個小子都不錯,尤其是第一個,先天上境,了不起,武道院也找不出這樣的少年。”


    車廂裏的人又說:“寧叔還怕對付不了三個少年。”


    “不能這樣說的,分輸贏和分生死是兩件事。就說這三江李家吧,十年前李致遠便是個絕頂高手,可你知道他最後怎麽死的。”


    “願聞其詳。”


    車夫說:“在帝都樓子裏,和一個富家公子為搶一個歌姬,被人用叉子刺穿了咽喉。而且那個富家公子一點功夫也不懂,是不是覺得奇怪。”


    “是!”


    “輸贏和生死是兩碼事。我能贏,不代表我不會死。”


    車廂裏的人笑:“受教了,我們這是去找老師麽?”


    “不,去看你的腿。”車夫說:“那丫頭不是騙你的,天臨城確實有一個人,能治好你的傷。”


    徐驕等人迴到王府,李漁把李師師叫走了,神色凝重,像是有重要的事談。徐驕終於得了空,讓三人坐在麵前。


    “說吧。我知道你們下山,不是什麽偶然與李師師相遇。”徐驕說:“怕是一直等著李師師,為了和她相遇。”


    三人都低下頭。


    徐驕又說:“三貓和小山我就不問了,他們或許有任務,但是笑笑你呢?你不是山裏的人,你為什麽也要跟著下水。”


    笑笑說:“哥,我好不容易能看見了,想到處看看。”


    “是個理由,但不能說服我。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個愛玩的人,更不是個愛熱鬧的人。”


    笑笑說:“我本來就愛玩,也愛熱鬧,隻是以前看不見,所以沒有機會。”


    徐驕看向小山,小山低頭不語。他又看向三貓,三貓說:“驕哥,是你想多了。我和小山隻是要更熟悉山下的生活,這本來就是我們得到牙牌的目的。在三江源混個臉熟,若是有人查起來,也好糊弄。”


    “所以你們就找上了李師師?”


    三貓不說話了。


    徐驕說:“找上李師師的原因是因為笑笑?”


    三貓還是不說話,小山一直低著頭。


    笑笑說:“不是的哥,和師師相遇,真的是偶然。”


    “好吧,等你們想說的時候再來告訴我。”徐驕站起來,沒有迴房,而是出了王府。


    心情很糟糕,除了笑笑他們總不說實話,還因為馬車上的那個人。他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過去的事,有時候會惦記父母。但他相信,自己出現在這裏,或許在那個世界已經算是死亡。他們會得到一筆錢,雖然不多,但養老足夠了。


    這世上,最珍貴的是生命。這就是一句謊言,像他這個年紀死掉,或許連一百萬都不值。如果生命是珍貴的,那麽這個價格,未免低了些。


    平等也是一句屁話。一個農民工的命和一個公務員的命,差著好幾倍的價錢。


    不能想過去。成功的人,無論過去多麽悲慘,懷念起來也是一種驕傲。失敗的人,隻有失敗的過去,和失敗的今天,以及失敗的未來。


    有一個朋友對他說:這個世界,努力是不夠的,有運氣也不行。因為社會早已不是靠努力和運氣,就能過好日子的年代了。


    心裏煩躁,出了王府,不知不覺的,竟又迴到了臨河的那條街上。樓上的姑娘衝他招手,衝他笑。他忽然感覺到孤獨,感覺到需要。差一點,他就要邁步進去,最後還是出來了。


    在沒有保險的年代,隨便和職業女性發生關係,他覺得是件相當危險的事。這絕不是歧視,笑貧不笑娼,相對來講,他還是那個被恥笑的人。


    腦海好像有人在喊:“來呀!”


    不是樓上姑娘們的聲音,是夭夭的聲音。


    難道出現了幻覺?


    夭夭很美,可是還沒有美到出現幻覺的地步。


    她的美,晃一下三貓這些人還行。迷惑他,就差了一些。畢竟你就是再美,也比不過濾鏡下的新疆四美。身材再好又能怎樣,他玩的不多,見的卻多了。這就是科學發達,對於男人悲慘地位的補償。


    可腦袋裏又想起夭夭的聲音:“怎麽還不來?”


    真是見鬼了,別是穿越的後遺症,有精神分裂的傾向。


    聲音再響起來:“轉身,涼亭……”


    徐驕轉身。


    見鬼,還真的看到了夭夭。河邊的涼亭,夭夭獨自坐著,一副今夜沒人照顧生意的樣子。


    徐驕閉上眼睛。既然能幻聽,幻視也正常。也不知道是哪裏的問題,明天真要去找薛宜生徹底看一下。


    再睜開眼睛,又看到夭夭冰冷的臉。她這個神情,總有點誘人犯罪,讓人忍不住暴力對待。


    “既然看到我了,怎麽還不過來?”


    夭夭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是幻覺!


    徐驕三步變兩步的走過去,冷聲問:“怎麽迴事?”


    “奪情蠱呀。”夭夭說:“心有靈犀,不正是情之一物的美妙。”


    徐驕冷哼道:“你以為我會信?”


    夭夭說:“跪下!”


    徐驕撲通跪了下來,不禁大驚,運氣雙腿,嘩一下的又站了起來。


    夭夭皺眉:“你敢不聽話?”


    “為什麽不敢?”


    夭夭說:“你是一條好狗,但不是一條聰明的狗。一條聰明的狗,不會這樣質問主人。”


    徐驕冷哼一聲:“你還真敢想。讓我做你的狗,幹什麽,舔你的腳指頭,舔遍你全身……”


    夭夭好奇的看著頭,像看一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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