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長的比人還要高,葉子把徐驕臉上拉出好幾道血印。


    老梧拉住他:“你小子話都不聽全乎。羽蛇是稀有難見,可若派上用場,得等到長大,幼年的蛇,根本沒用。”


    徐驕說:“有孩子就有娘,有小蛇就有大蛇,這邏輯多簡單。你知道一個人看不見是什麽感覺麽?”


    老梧搖頭:“好像你知道似的?”


    “你有沒有讀過:假如給我三天光明?”徐驕歎息道:“你一定沒讀過。笑笑是個好姑娘,哪兒都好,有明星的本錢,就這雙眼睛是個問題……”


    “打住吧。”老梧說:“趁早死了這條心。”


    “為什麽?”


    “羽蛇成年,便可飛翔。它們會展翅飛到南海,那裏才是它們的家。母蛇產卵,才會從海上飛迴來。幼年羽蛇,也就一般。因為它們所食皆是奇珍異蟲,所以多半餓死,剩下的小半,也會被別的猛禽猛獸吃掉。能長大的,千中有一,已是很運氣了。”


    徐驕想了想說:“這麽珍貴定然有人販賣?”


    老梧搖頭:“得先抓住它,可這世上能斬殺成年羽蛇的人,一般都不靠這個營生。”


    徐驕摸著下巴,眼神中有狠厲之色。


    老梧問:“你也想?”


    徐驕說:“隻要不犯法就行。犯法也無所謂,一個畜生,怎麽能和人比。掏個鳥窩也要做幾年大牢的事,那不是文明,那是沒有天理。”


    老梧冷哼道:“你若也想斬殺羽蛇,那你就得有鬼王的能耐。”


    徐驕一愣:“什麽能耐。”


    老梧笑而不語,一雙蒼老的看起來色眯眯的眼睛,仔細觀察四周。有羽蛇出沒的地方,必有奇蟲異物,奇花異草……


    日落西山之後,兩人下了山,今天收獲不小。按老梧的說法,一個月不用再愁吃喝。迴到家時,笑笑照例做好了飯。她眼睛看不見,一雙手又添了許多傷疤。徐驕不敢想,她是怎麽在黑暗的世界裏,生火,下油,炒菜……


    “老梧——”徐驕問:“羽蛇之膽,真能把笑笑的眼睛治好。”


    “那是當然,你還不信我?”老梧說:“我跟笑笑說過的,但羽蛇之膽,實在不好弄……”


    笑笑說:“哥,老道士騙人的,我生下就這樣,胎裏病,治不好的……”


    夜裏,他怎麽也睡不著。這是個陌生的世界,他不是個喜歡孤獨的人。


    笑笑,勉強算得上唯一的親人。那一聲“哥”叫出來,絲毫不覺得陌生,隔閡。


    月光下,隔著柵欄的院牆,老梧盤膝而坐。


    “噓噓——”


    老梧睜開眼:“怎麽,你想學道?”


    徐驕鄙視道:“老頭,我接受過正規的高等教育,相信自然科學,你那一套封建迷信,邪門歪道,蒙不了我。我是想說:弄個羽蛇之膽試試,看能不能治好笑笑的眼睛。”


    “不用試,一定治得好,我可以跟你賭命。”


    “那去哪兒弄?”


    老梧笑道:“買,可即便有,把你和笑笑賣了也買不起。要麽就像鬼王那樣,殺一頭成年羽蛇,但得有很大本事。直到老死,你也未必有那能力。所以,你要麽有錢,要麽有本事。”


    徐驕低頭說:“有本事容易點,有錢太難了。”


    老梧大笑:“沒有本事,哪來的錢。沒有錢,哪來的本事。”


    “操,我還有第三招。把那條小蛇抓來養大,然後宰了。”


    老梧驚道:“你這是個好辦法。以前也有人想過,可羽蛇行動如電,你要抓它得比它快。你得快過兔子,可你現在連狗都攆不上。”


    徐驕頓時氣餒。


    老梧說:“你要是信我的話,我可以教你……”


    一夜下來,莫名覺得身輕如燕,就像喝酒上了頭,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他本是不信什麽先天陰陽之類的說法,沒有科學依據,那都是江湖騙子。但一個月下來,他也不得不信所謂“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這不止是古書上的兩行字而已,這是眼前的世界。


    為了抓到那條幼年羽蛇,小山趴在草叢一動不動。按照徐驕的說法:這是男人追求女人最厲害的手段。你得先讓人家感動,感動才會心動,心動才會行動,然後水到渠成,在某個旖旎的夜晚……


    三貓可沒這麽傻,卻還是聽了徐驕的話,一起窩在山穀裏,空等了許多天。但羽蛇不同於一般的蛇,怎麽都釣不出來,老鼠,青蛙,都試過了。他甚至專門下山,搶了捕蛇人專門引誘毒蛇的藥劑,還是一無所獲。


    “這法子不靠譜!”三貓說:“你這太笨了,我還沒聽說有養羽蛇的。這東西若是能養,那還珍貴個屁。”


    徐驕也覺得是自己心血來潮。


    三貓又說:“不如買?”


    “錢呢?”


    “搶呀!”三貓說:“這三江源,隻要你敢下手,有的是銀子等著你。”


    徐驕說:“搶劫犯法,你知道得蹲多少年大牢。”


    三貓笑說:“我和小山都是強盜,官府也知道我們是強盜,那又怎麽樣?這是三江源的傳統,法不責眾知道麽?難道山裏這麽多人,都跑去拉纖?若是不給條活路,那些當官的就坐不住了。”


    “犯法的路,也算活路?”


    三貓無語:“你這腦袋,和笑笑死去的大哥一樣。這叫官匪勾結,官,要的是安穩。匪,要的是活路。我們就搶些東西,又不殺人。都是為了一口飯,彼此理解。”


    我靠!徐驕心想:說的挺有道理。


    那邊小山大聲叫:“出來了!”


    徐驕變的比兔子還快,嗖一下就竄了出去,把三貓嚇了一跳。果然看到那條幼蛇,張開頸上傘狀似的東西,就像一對小翅膀。


    小山一個猛撲,不可謂不迅疾。小蛇卻是一躍跳到樹上,三貓身形敏捷,閃身竄上去。小蛇又是一跳,像個鳥似的滑翔飛走……


    徐驕電也似的追上去,縱身一躍,隻差一線就抓住小蛇尾巴。可身子飛出去,卻見身下好似深淵一般的山坳。驚唿一聲,但整個身子淩空,無處著力。心裏罵:這兩個混蛋,這邊有個山坳也不提前說……


    整個人開始自由落體,正想抓個樹藤什麽的,眼前影子一晃,衣領被人揪住,覺得騰雲駕霧似的,直接被甩了上去。還好三貓及時接住了他,才沒摔到骨折。


    “我說了這邊有個斷崖,你咋不聽呢?”


    “你說了麽?”徐驕問。


    小山低聲道:“我們好像沒說……”


    徐驕扭頭,見一個刀疤臉的老者站在崖邊。


    老頭說:“你們三個小東西,真是不要命,羽蛇也是你們能抓住的。”


    三貓驚唿:“哎呀,山主……”撒開腳丫就想跑。


    老頭說:“站住!”


    三貓聽話的很,隻得轉身迴來。


    老頭看著三人:“你們三個在找死,羽蛇若是那麽好抓,這三江源修羅山,也不至於以盜匪劫掠為生。這東西十分靈性,一旦被抓,就會自斷氣息而死。”


    徐驕說:“我靠,老道士也沒跟我說呀。”


    老頭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問:“你就是徐驕?”


    三貓立刻說:“是!”


    老頭又問:“你想治好徐笑笑的眼睛?”


    這一次是小山迴答:“是!”


    老頭沉吟:“天極閣或許有羽蛇之膽,但那是天價,有錢也未必能買到。我記得五年前,長公主為了救孩子找到天極閣求購。當時天極閣開出的價格,是用七夜曇花來換。”


    小山驚道:“七夜曇花,那很珍貴的。山主,山裏好像就有,可不可以……”


    老頭笑說:“你為山裏做過什麽大事,能讓各位主事同意把七夜曇花給你?”


    徐驕問:“那得做什麽大事?”


    老頭說:“首先,你得上山……”


    上山這個詞並不好聽。上山為寇,上山為匪。可徐驕知道另一個意思,在原本的世界,入獄服刑,也被稱作上山。那代表失去一切自由與尊嚴,還有人格。


    徐驕迴去質問老道士長梧,為何不告訴他天機閣的事。


    長梧的理由很簡單:七夜曇,遠比羽蛇之膽更為珍貴。因為它是唯一能給人第二條命的奇物。


    曇花一現,轉眼盛開而凋。但有一種曇花,連開七夜,第七夜最盛,凋後連株死亡。在凋零之前取下,則花永不枯萎。無論如何重病,如何傷重,服之即可康健,所以被譽為重生之花。


    “所以——”老梧說:“它珍貴之處,更勝羽蛇之膽。修羅山中確有珍藏,除非你對修羅山有莫大貢獻,否則不可能拿到。”


    徐驕感歎連連,心想這事雖然艱難,卻也是一種可能,總比沒有可能來的好。於是他決定,落草為寇,上山為匪。他沒有絲毫道德壓力,因為無論是哪個世界,人類的社會都是一樣的,笑貧不笑娼。


    山貓對他這個決定,十分歡迎。


    當晚,那個被稱為修羅山主的老頭又出現了。


    “第一個問題:你有什麽資格加入修羅山?”


    徐驕莫名其妙:他媽的這什麽世道,犯法還得講資格。


    “我總比三貓和小山強吧。”他說:“我接受過高等教育,腦子裏有幾千年的曆史,動手不行,動腦絕對比那兩個廢物強。”


    山主說:“他們不用資格,因為他們祖上就是幹這一行的。”


    徐驕心想:操,隻聽說油二代,煙二代什麽的。他媽的,這世界更黑暗,連強盜都得講個出身……


    於是說:“我可以用我所學,讓修羅山集團化經營,邊際效益達到極致,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行了!”山主阻止:“我聽不明白,但你是個人才!”將一張紙貼在他胸口,手上發力,一股炙熱燒得徐驕哇哇大叫。


    一個紅色怪蛇的圖案印上胸口,長著一對翅膀,怪異而嚇人。


    “這是修羅山的標記。”山主說:“自此後,你就是修羅山的人。不要想著背叛,因為凡是身上有這個標記的人,世間不問可殺。一條命,十兩金……”


    徐驕心裏一沉:怎麽沒人告訴他,這他媽就是一條死路呀。


    又想:十兩金,乖乖,自己的命從未這麽值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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