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真是這樣,那跟那頭熊拍照,還有他晚上偷偷溜出去跟韓岩“私會”的事,胡教授豈不早就看在眼裏?瘋了。完全瘋了。正在頭昏腦脹無地自容之際,遠遠地聽見胡教授喊他:“安寧,過來。”“……來了!”他深吸一口氣,拍拍通紅的臉頰,頭重腳輕地飄過去。“來,喝點這個,去火消炎的。”杯壁極貼心地包了小毛巾。撲鼻一陣甘香微酸。安寧接過,頭都快埋到杯口,熱氣熏臉也不敢抬。“韓岩麵試去了,中午迴來,咱們等他吃飯。”“喔喔,好的。”他條件反射點頭,點完才想起難處,“可是我爸媽——”“你父母那邊我打過招唿了,午飯以後我們再去拜訪。”拜訪……好的拜訪。等等,拜訪?!“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韓岩電話裏說你低燒,我帶了退燒藥跟消炎藥,你看看要不要吃一點。”醫生就是醫生,所有人在她眼裏無非是塊肉。不過眼前站著的是兒子的心上人,論理還是兒子將人家弄病的,那總歸又不一樣了。胡玉雯看向他的目光專業之餘添了幾分疼愛。可站在她身邊的安寧,此刻幾乎是快融了。半晌喃喃:“我感覺還好,不用吃藥了吧。”少頃一隻柔軟的手覆上他的額,“還是有點燒,要多休息,等韓岩迴來我批評他。”“不不不,”他大力撇清,“我感冒好幾天了,不是、不是他的問題。”“你還幫著他。”“真的不是……”他都快哭了,急於跳過這個話題,忙左右張望,“對、對了,您中午做什麽菜?”灶台上空空如也。胡玉雯抿嘴一笑:“我哪會做什麽菜,韓岩買迴來。”她活了這幾十年始終與學術、與事業為伴,極少洗手做羹湯,書念到三十歲,吃食堂吃到三十歲。韓岩剛出生那幾年,每天也是由他爸爸照料。“說了這麽多,你就不問問我跟韓岩是什麽關係?”“唔,”安寧喝了口蜂蜜水潤喉,小聲解釋,“我想起來了,韓岩是跟我說過的。他說他媽媽會過來一趟。”“他真這麽說?”胡玉雯先是驚喜,繼而思忖了一會兒什麽,自嘲般開起玩笑,“我還以為他會說:‘一會兒有個老媽子來照顧你。’”緊張得不行的安寧,此刻也被她逗笑了,“沒有沒有,他怎麽可能那麽說,他對人一向很客氣的。”“你說他人好我還信幾分,要說他對人客氣,那就是完全不客觀。我生的兒子,難道我還不了解?茅坑裏的石頭就是專用來形容他的脾氣。”安寧立馬迴頭。胡玉雯問:“你看什麽?”“看他迴來了沒有,讓他聽到不得了。”兩人湊頭笑過,胡玉雯拉開一點距離,倚著洗碗池,語氣多了幾分鄭重:“安寧,我要多謝你。”“謝我?”“因為你,這兩個月我見我兒子的次數比過去五年都多。”“不不,也不全是因為我。”安寧不敢居功。“當然是因為你。”她笑笑,“在你剛迴臨江的時候,他就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他一個朋友的母親要住院,希望我可以幫忙。”安寧心頭一暖:“所以我媽媽住院才會那麽順利。”“那倒不完全是因為我。”胡玉雯擺了擺手,“多少年他也沒對我開過口,我當然願意出力。但你媽媽病情緊急,確實也耽誤不起,住院的事都是按流程來的。非要說的話,隻有住進來以後,我算是有過特別關照。”她停下來,把安寧手裏的玻璃杯拿迴去,倒掉了剩餘的小半杯涼水,“萬聖節那顆糖,就是他臨時讓我買的,別的病人家屬都沒有。”那顆改變安寧糟糕心情的糖,原來就是韓岩給他的關心。到這裏胡玉雯沒再往深處多講,其餘的甜頭留給安寧自己細細品味。半晌無言。安寧靦腆地幫忙洗杯子砧板,一聲不吭地忙進忙出,好一會兒後才決定迴房間換迴自己的衣服。快出廚房時他迴頭:“胡教授,謝謝你對我們家的幫忙。”胡玉雯擰幹抹布,低頭擦拭料理台,“還叫我胡教授?”他愣了一下,換了個稱唿,“伯母……”—一小時後,韓岩開車迴家。進門換鞋,客廳沒人,書房倒是有動靜。鬆開領帶走過去,房門虛掩,裏頭飄出兩個人的談笑聲。“你看這張,他這個帽子是我博士同學給他織的,一開始他還不肯戴,後來在外地旅遊的時候被他爸落在了大巴車上,他當場就急哭了。”是他媽的聲音。安寧笑聲悅耳,“他小時候好胖啊,好可愛。”韓岩五官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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