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珍珍眼睛一亮,左右看了看,小跑著迎了上去。


    “媽媽,怎麽樣,拿到了嗎?”她聲音壓低,急切的問。


    “拿、拿到了。”許琴嘴唇發著抖。


    但好歹也是當領導的人,她一把按住池珍珍聞言朝包伸過來的手,“先走,找、找個沒人的地方再說。”


    池珍珍雖然心急,但也知道許琴說的對。


    她當即挽住許琴的胳膊,兩人緊緊挨著快速離開。


    池早遠遠看著這一幕,唇角諷刺的勾了下。


    “姐,還去看麽?”小弟問。


    說是小弟,其實也二十來歲了,但他跟小六兒一樣,一口一個姐,叫的順嘴極了。


    池早沒有馬上迴答,等看到該來的人也來了,這才開口,“走。”


    前方。


    “咚咚、咚咚、咚咚……”許琴覺得自己聽到了胸腔裏的心跳聲,一聲大過一聲,震的她一陣陣發暈。


    但想到那天池珍珍懸在半空的場景,她還是咬牙支撐著,腳下速度一點都沒慢。


    她沒錯,身為一位母親,她隻是想要救自己的女兒,她沒錯!


    終於,兩人到了一個無人的小巷子口。


    “媽,就這兒吧。”池珍珍當先站住了腳。


    許琴往裏看了看,點頭,“行!”


    進到小巷子深處,許琴深吸口氣打開包,“珍珍,等會兒一迴家,你就去找銘偉,讓他立刻去單位開介紹信。”


    她說著,從包裏掏出個東西,赫然就是那本知青辦的報名冊。


    “嗯嗯,我知道的媽媽。”池珍珍一邊應著,一邊把報名冊從許琴手裏拿了過來。


    她快速翻找,等翻到其中一頁,看到上麵清楚的寫著她的名字後,才鬆了口氣。


    “媽,給。”她從口袋裏掏出盒火柴,連帶報名冊一起,遞了迴去。


    許琴也沒拒絕,接過來麵朝牆根蹲了下去。


    她把報名冊扔到地上,抖著手拿出一根火柴劃燃。


    隻是,就在燃燒的火柴將要碰上報名冊時,許琴卻忽然停了下來。


    “點啊!媽!”池珍珍看得著急,立刻催促。


    煩死了,事情都到這份上,眼看就要解決了,還磨磨蹭蹭的幹什麽!


    心裏急得要命,但池珍珍卻一點伸手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珍珍,真的要把一整本都燒了嗎?不然隻燒有你名字的那頁,剩下的媽媽再趁人不注意送迴去,怎麽樣?”許琴心裏慌的不行,本能的想要打退堂鼓。


    “那怎麽行!那樣別人稍微一查,不就查到我們頭上來了?”池珍珍忍著怒意道,“隻有徹底毀屍滅跡了,我們才不會有事。”


    “事後就算知青辦的人按著記憶找過來再讓我下鄉,可無憑無據的,而且那會兒我肯定已經和銘偉哥領證結婚,戶口都轉到蔣家了,他們還能拿我怎麽辦?”


    “媽媽,快點吧,再耽擱一會兒,萬一來人就遭了。”池珍珍又催。


    是的,這就是她想到的辦法。


    那天,許琴和李大媽扶著她走到院子裏,她不經意間看到了煤堆旁用來引火的廢紙,瞬間就想到了這個主意。


    不是不給她劃名字,不讓她換地方嗎?


    那她就徹底把報名冊毀了燒了,看誰還能讓她去西北。


    但因為池這個該死的少見的姓氏,知青辦那眼瞎的蠢貨保不準還記得她的名字和長相。


    所以池珍珍就計劃,前腳毀掉報名冊,後腳她就拉著蔣銘偉去登記結婚,看誰還能讓她去下鄉。


    至於上吊尋死,自然是為了讓許琴狠下心來偷報名冊。


    如今,眼瞅著事情就要成了,池珍珍怎麽會允許許琴退縮?


    “媽媽,我知道這樣做是錯的,嗚嗚,對不起,要不是為了我,也不會讓你幹這樣的事。”


    “要不媽媽,我們還是把報名冊還迴去吧。你放心,就是為了媽媽你,我也不會再幹傻事了,再不會上吊,也不會跳河,我……嗚嗚嗚嗚,媽媽!”


    眼見許琴還是不動手,池珍珍心裏恨的要死,眼淚卻眨眼就掉了下來。


    上吊,跳河?


    許琴心裏一凜,眼前好似又看到了池珍珍尋死的那一幕。


    “不不不,燒,媽媽這就燒!”她唰又劃燃一根火柴,決然的朝報名冊伸了過去。


    另一邊,許琴的單位。


    “許主任?她不在,有事出去了。”一個小幹事對蔣銘偉道。


    “那你知道她去哪兒了,什麽時候迴來嗎?”蔣銘偉問。


    小幹事搖頭,“這我可不知道。”


    得,這可咋辦。


    蔣銘偉看向程有工,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大哥,這樣,時間也不早了,要不我先帶你去國營飯店吃頓飯,等完了再過來,說不準許姨和珍珍就迴來了?”


    國營飯店?


    這感情好啊。


    程有工眼睛一亮,肚子饞蟲都動了起來,“這不太好吧,我隨便吃點窩頭就行,哪兒好讓妹夫破費?”


    “什麽破費不破費的,大哥你第一次過來,我又是珍珍的未婚夫,一頓飯而已,你可別跟我客氣。”


    蔣銘偉說著攬住程有工的肩,把人往外帶,“走走走,解放路那邊國營飯店的大師傅做紅燒肉的手藝一絕,大哥我帶你嚐嚐去。”


    自行車飆在路上,妹婿跟大舅哥相談甚歡。


    而程有工也知道了蔣銘偉竟然是紡織廠廠長的兒子,這可真是……不愧是他親妹子啊,不但認識大伯是革委會主任的祁秘書,還勾上了廠長兒子,這下他的工作就更穩了啊。


    還好還好,雖然大隊有事又耽誤了幾天,但他還是來城裏了,這不,紅燒肉都吃上了。


    這麽想著,程有工坐在車後座,隻覺爽的心身飛揚。


    小巷子裏。


    就在許琴手裏的火柴接觸到報名冊,紙張一角燃起的瞬間,大嗬聲響起。


    “住手!”


    與此同時,一個身影飛快躥過來,抬腳就朝火苗踩了下去。


    哪裏想得到會有人躥出來,許琴驚的抖了下,手指被火柴燙到,疼的她下意識將手縮了迴來。


    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麽會有人冒出來?怎麽會!


    這一刻,許琴甚至不敢抬頭去看,似乎隻要不看,就可以自欺欺人的當作一切都沒有被發現。


    但是可惜,事實就是事實,哪裏會隨著某個人的意誌改變。


    旁邊,池珍珍不敢置信的看著冒出來的幾人,連連後退著不停搖頭。


    不會的,不會的,明明一切馬上就要結束,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對,許琴,肯定是許琴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肯定是她之前偷報名冊的時候被發現了都不知道,才引的人跟了上來。


    賤人!賤人!不愧是池早的親媽,母女倆都是賤人!


    “許琴,你身為黨員幹部,偷盜單位公文,放火損毀,你這是知錯犯錯!”一個女人麵色嚴肅的大聲道,“走,跟我們迴去把事情交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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