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小老頭麵色蒼白,牙關緊咬,滿頭冷汗,已經人事不知,隻有胸膛還有些微弱的起伏。


    白薑伸出手摸了摸小老頭的額頭,一片冰涼。


    她又摸了摸小老頭脖子,胳膊,小腿,腳板,同樣是一片冰涼。


    白薑像是被突然抽走了渾身的力氣,癱軟在了老頭的身旁。


    白薑的腦海裏,不受控製地,走馬燈似地閃過了父親,母親,哥哥等所有的家人們倒在血泊裏的樣子。


    那些記憶就像是滔天的洪水,瞬間衝毀了她這些日子辛苦砌築的堤壩,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撲了出來。


    白薑隻覺得腦子一陣生疼,眼睛也瞬間變得通紅,一股巨大的恨意自她的胸中爆發開來,瞬間撕裂了她的神智。


    又是這樣!


    還是這樣!


    她又一次看到有人為了保護她,倒在了她的麵前。


    這一刻,她好恨!


    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的束手無策。


    不如,跟他們拚了這條爛命吧!


    既然,你們不讓我好好活著,那麽,我就拖著你們一起下地獄!


    白薑惡狠狠地盯著不遠處看守他們的兵士們,眼睛裏燃起了濃濃的自毀傾向。


    這時,他們前麵的幾個村民也發現了後麵的不對勁兒,紛紛地圍攏了過來。


    隻是,因為他們都被繩索綁縛的緣故,隻有離得近的兩、三個人才能靠近白薑。


    一個中年漢子跪在小老頭身旁,用力地掐著他的人中,輕輕拍打著他的臉頰,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喚醒小老頭。


    一個中年婦人,似乎是中年漢子的媳婦,則是跪在了白薑旁邊,托著她綿軟的身體,將她虛虛地摟在懷裏。


    過了好一會兒,中年漢子轉頭看向中年婦人,眼神悲涼,輕輕地搖了搖頭。


    中年婦人默默地歎息一聲,囁喏了幾下嘴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默默地扶好白薑。


    白薑感受到自己跌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左肩一側被一雙幹燥的手托扶著。


    那雙手關節粗大,皮膚粗糙,用的力氣也很大,白薑的肩膀有些隱隱作痛。


    她隻覺得心尖兒一痛,迷蒙的雙眼再次聚焦,迷失的神智再次迴歸。


    “不要慌!你隻要活著,就注定會遇到各種艱難險阻,不要憂慮,隻需要想著如何去解決它,如何去跨越它就好啦!”


    林墨清泉般的聲音,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了白薑的腦海裏,瞬間撫平了她的驚惶無措。


    是了,師父仍舊昏迷不醒,生死不知,還需要她耐心細致的照料。


    她不能慌!絕對不能慌!


    待白薑睜開眼睛時,她已經徹底恢複了清明。


    她慢慢地掙脫開中年婦人的懷抱,慢慢地挪到小老頭的旁邊,慢慢地整理好小老頭全身上下的衣服上的褶皺。


    白薑從棉襖內襯上撕下一塊布條,輕柔地給小老頭擦拭著臉上的冷汗。


    隻是,夜色越來越深,小老頭的唿吸也越來越微弱,臉色也開始透出一絲青白。


    白薑擦拭冷汗的手更加得抖了。


    她的師父隻是生病了而已,沒錯,隻是生病了而已。


    雖然師父病得有些重,但是她隻要用心地照顧,師父很快就會好的,很快就會好的,很快就會好的。


    師父平時最愛幹淨了,即使是生病,他也要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


    沒事,師父,你別生氣,我馬上就幫你整理好,馬上整理好,整理好。


    師父,你看在徒弟這麽乖巧聽話的份兒上,可要趕緊地醒過來啊。


    我還要跟你學習辨認藥材,繼承您的衣缽呢。


    師父......


    小老頭的身體越來越涼,白薑的心也越來越慌,她已經快要控製不住自己越來越顫抖的身體了。


    就在這時,小老頭的身體一陣抽搐,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白薑的眼睛一亮,瞬間又暗了下去。


    她趕緊拿起布巾,細細地擦拭起從小老頭嘴角溢出來的鮮血。


    隻是,血越擦越多,湧得也越來越快。


    很快,血液就染紅了白薑手裏的布巾,卻仍舊沒有停止的趨勢。


    就在白薑心慌意亂的時候,她感覺到後背傳來一股大力。


    她一下子就被這股大力推倒在了地上,磨破了掌心。


    白薑轉頭看去,就看到三個幾乎一般高壯的兵士們,此時正抱臂站在一旁,隱隱地圈住了她,封住了她的所有退路。


    他們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眼睛裏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芒。


    白薑斂下眼眸,心下了然,她讀懂了那光芒裏的含義。


    看來,她又要再經曆一次曾經在那兩個禽獸那裏遭遇過的一切。


    隻是,那又怎麽樣呢?


    隻要師父還在,隻要她還活著。


    白薑攥緊拳頭,砂石嵌進了磨破的掌心,泛起了細細密密地疼痛。


    白薑轉身跪下,衝著圍著她的三名兵士連連磕頭。


    “軍爺,求求你們,救救我爺爺吧,求求你們,救救我爺爺,隻要能救我爺爺,你們讓我做什麽都行,我當牛做馬報答你們。”


    三個兵士擠眉弄眼,神情亢奮,臉上不約而同地浮起了殘忍的笑容。


    他們看著紅著眼睛的白薑,就像是看到了一隻主動將脆弱的脖頸放到繩套裏的兔子。


    圍獵,開始了!


    這時,站在中間的一個兵士,獰笑著站了出來,眼神輕蔑,語氣輕浮。


    “嗬,小丫頭好大的口氣啊,看來,你現在還沒有弄明白自己的處境啊。不過不要緊,我們哥仨兒,馬上就來教教你,你很快就會明白的。”


    說罷,他上前兩步,鉗著白薑的胳膊,將她從小老頭的身邊拖了開來。


    白薑拚命地掙紮,卻隻能在幹硬的地麵上留下一道淺淺的拖痕。


    接著,他給站在右側的兵士使了一個眼色。


    接到眼色示意的兵士,抽出腰側的佩刀,走上前去,手起刀落。


    小老頭的人頭便脫離了自己的身體,在地上滾了兩圈之後,停在了動手兵士的腳邊。


    兵士抓著小老頭的發髻,將他的頭顱拎了起來,咧著嘴笑得開心,得意地對著其餘兩人晃了晃。


    “我這刀法還不錯吧?嘿,軍功又加一。”


    白薑乍然之間見到小老頭身首分離的慘狀,一時竟然忘記了掙紮,直接僵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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