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趕緊搖了搖頭,再次往前遞了遞手裏的銅板。


    “不,我們不是,我們付錢的,付錢的,可是,我們隻有這六個銅板,小七又實在是耽誤不得,嗚嗚......”


    藥童不為所動,看都沒看石頭手裏的銅錢一眼。


    “嘁,說得好聽,還不是賒?我們開的是藥鋪,不是六疾館,要賺錢吃飯,維持經營。


    要是來的人一個個的都像你們一樣,看病,抓藥都不給錢,那我們還要不要活了?


    唉,你也不要怪我心狠,這世道,可憐的人多了,我們真的是賒不起,也不敢賒。


    再說,我們又不是沒有賒過你們,你們不要再得寸進尺了。


    行了,行了,你們也別在這裏耗著了,沒用,沒用,趕緊迴去吧。”


    藥童又拿起了掃帚,虛虛地驅趕著他們。


    石頭還想再說,抬頭卻對上了藥童那冷冰冰的雙眼,不由得將嘴裏的話給咽了迴去。


    是啊,沒有錢,誰又能活下去呢?


    俗話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那種了不得的大人物都會為沒有銀錢而苦惱,更何況他們這些什麽都不是的普通人。


    這家藥店已經做得夠好的了,是他們太過強求了。


    隻是,不試一試,他們又怎麽會甘心呢?


    小七,可怎麽辦呢?


    石頭三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頭也垂了,背也彎了,腰也塌了,渾身散發著喪喪的氣息。


    他們渾渾噩噩地站起身來,走出了小門,又走出了藥店的後巷,直到走到了鬧市大街上,三人仍舊沒有醒過神來。


    這時,“籲...”的一聲響起,一輛帶著草棚的騾車從他們身側經過,斜斜地停到了他們三人的麵前。


    騾車險險地擦肩而過,三人皆被嚇了一跳,終於醒過神來。


    石頭抬起頭來,就看到他今天想偷,卻三番兩次都沒有偷成的那個人。


    此時正坐在車轅上,晃悠著雙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林墨把玩著手裏的鞭子,斜著眼睛,語氣帶著一絲調侃。


    “喲,這不是小爺我今兒三番兩次遇到的小賊麽?還真是巧啊,這麽快便又在此處相遇了。”


    二牛眼睛一瞪,向前邁出一步,將石頭給擋在了身後。


    “小公子,你認錯人了,我們隻是路過這裏,並不想找麻煩。”


    花兒躲在二牛的身後,隻露出大半個腦袋。


    同樣是瞪著眼睛,鼓著臉頰,氣唿唿地盯著林墨。


    兩個人就像是被激怒的小狼崽子,紅著眼睛,似乎想要隨時衝上來,咬上林墨一口。


    石頭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林墨那雙黑漆漆的幽深瞳仁,以及那令她心悸的目光。


    她心下一橫。


    石頭扒拉開二牛,又把花兒塞到了二牛懷裏。


    她獨自上前兩步,“噗通”一下就跪在了林墨的麵前。


    “小公子,既然您已經認出我來了,我也不敢狡辯。我做錯了事情,自然應該受到懲罰,我先在這裏給您磕頭賠罪。”


    話音未落,石頭“咚,咚,咚”就連磕了三個響頭。


    抬起頭來時,她原本就紅腫的額頭,已經青紫一片,隱隱透著血色。


    “冤有頭債有主,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任憑您處置。


    隻是,我兩個小夥伴毫不知情,還請您高抬貴手,放我這兩個小夥伴離開。”


    “石頭姐!”花兒不由得驚叫出聲,掙紮著要從二牛的懷裏掙出來。


    二牛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鉗製住了不停撲騰的花兒。


    花兒半天沒有掙紮出來,目眥欲裂。


    她不斷捶打著死死箍在她腰上的胳膊,小腿也開始不停地撲騰。


    “二牛哥,你快放開我!放開我呀!石頭姐!”


    二牛並沒有言語,他隻是死死地抱住花兒。


    石頭轉過臉,輕輕地嗬斥了花兒一句,“花兒,別鬧!”


    花兒聽到石頭的聲音,立刻停止了掙紮。


    她抬起頭來,眼巴巴地看著石頭,形容有些狼狽。


    花兒眼眶通紅,眼淚橫飛,鼻尖上還掛著一個鼻涕泡,癟著嘴巴,小臉上寫滿了委屈。


    林墨看到小花貓似的花兒,一時沒有忍住,哎喲哎喲地笑個不停。


    三個人突然間愣在了那裏,一臉懵逼地看著林墨。


    石頭眼珠子一轉,悄悄地背過手去,對著花兒和二牛做了幾個手勢。


    石頭瞅準了時機,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撒腿就跑,花兒和二牛緊隨其後。


    三個人三個方向,跟泥鰍似的,在大街上左繞右拐,很快就消失在大街的深處。


    笑聲暫歇,林墨揉著微微酸脹的臉頰嘟囔道,“不錯,有眼色,還挺機靈的。”


    “隻是,噗,哈哈,那幾張臉,實在是太好笑了,哈哈......”


    很快,花兒和二牛就在一處徹底破敗的荒宅麵前匯合了。


    這座荒宅牆倒屋塌,歪倒的橫梁上還有燒灼過的黑色痕跡,碎磚,土塊,陶瓦,破碎的窗框,散落一地。


    整個荒宅隻有兩麵四、五米長的夾角牆還算完好。


    依托著這個夾角牆,有一座用茅草搭建的,做工粗陋的低矮草棚。


    草棚在寒風的吹拂下,時不時地發出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響,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花兒一陣風似地卷進草棚,很快又卷了出來。


    她一屁股坐在了矮牆上,喘著粗氣,“二牛哥,石頭姐還沒有迴來,你說,她會不會沒有逃掉,又被那個討厭的有錢人給抓迴去?”


    二牛此時也有些氣喘,他同樣擔心石頭姐的安危。


    不過石頭姐不在,他就是這裏最大的,是他們一群人的主心骨。


    他即使心裏再著急,也不能表現出來,他必須要穩住,要不然,剩下的人會害怕的。


    “不會的,石頭姐機靈又跑得快,她很快就會迴來的。”


    二牛掏出懷裏的糙米餅子,塞到了花兒手裏。


    “你先將這些拿進去,熬成糊糊,喂小七吃點。我到巷子外頭迎一下石頭姐去。”


    話音未落,二牛就衝了出去。


    花兒看著二牛漸漸遠去的背影,咬著嘴唇,有些著急。


    隻是她此時也沒有更好的主意,隻能在原地不住地繞圈圈兒。


    最後,她咬著牙跺了跺腳,進了草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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