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進門,正在收拾店鋪的夥計便看到了她。


    夥計還記得這個豪氣的大客戶,親自將林墨迎進了門,又帶著林墨來到了後堂的一個小房間。


    他給林墨倒了一杯茶,又端上了一盤小點心,才退了出去。


    很快,鋪子掌櫃就出現在了門口。


    他麵上有些許尷尬,從一進門開始,就賠著笑臉,連連拱手賠罪。


    “這位小公子,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


    您在小店裏定做的貨品,除了那個鐵箱子,其餘的都做好了,馬上就能取貨。


    隻是,那個鐵箱子,怕是一時半會兒,不能交工了。”


    嗯?


    隻是一個簡易版烤箱而已,除了全部都需要用鐵製作,別的步驟都平平常常。


    對一個成熟的鐵匠來說,並沒有什麽技術難度,能出什麽問題呢?


    林墨疑惑不解的樣子落到了掌櫃的眼裏,掌櫃不由得一拍額頭。


    都怪他,太著急了,一時沒有說清楚前因後果。


    於是,他將事情給掰開揉碎了,與林墨細細地說起了其中的緣故。


    原來,問題竟然真的是出在了烤箱全部需要用鐵製作的這個要求上。


    本朝,鐵匠鋪是可以私營的。


    隻需要去官府進行備案,辦理一張許可證,就能開張營業了。


    不過,官府對私人鋪子出產的鐵器種類和質量也有詳細的規定。


    私人鋪子隻能鍛造官府許可的鐵器種類。


    在官府需要的時候,還需要首先幹完官府分派的活計,才能做自己的營生。


    而且,打造好的鐵器上麵還需要刻上自己的名字,便於官府監管和追溯物品來源。


    但是,鐵礦在國家嚴格管控之中,官府負責鐵礦的開采和熔煉。


    官府根據轄區內每家鐵匠鋪的規模和經營種類,以及鐵礦的產能,大致估算出一個分配份額,由官府在固定的日子裏統一發放。


    於是,鐵匠鋪會在每個月的月初,先去官府交錢,領取提貨牌。


    再憑借提貨牌,到官府指定的地方領取規定數量的粗胚,用作鋪子的經營。


    當然,這個行業的圈子也就這麽大。


    一來二去的,大家都熟悉了,鋪子之間偶爾的私下拆借也是不可避免的。


    隻是,這一個月以來,官府的管控更加嚴格,巡查也更加頻繁。


    而林墨要的這批貨數量大,要求高,時間緊,又臨近月底,鋪子裏的粗胚本就有些捉襟見肘。


    於是,掌櫃的便按照行業慣例,去找相熟的鋪子拆借一番。


    沒想到,正好撞上了巡察官員。


    隻好臨時找些理由遮掩一番,拆借也就不了了之。


    由於原材料的缺口太大,隻能暫時擱置鐵箱子的製作。


    鐵匠鋪掌櫃也沒有想到,這件貨品在製作的過程中,一波三折,意外頻發。


    這一係列意外的發生,導致他並沒有做到對客戶的承諾。


    這是一種非常影響商鋪信譽的不良行為。


    因此,鐵匠鋪掌櫃才如此焦慮不安。


    生怕林墨怪罪,大鬧起來,那鋪子以後的生意就更加不好做了。


    這才有了剛剛林墨一過來,就又上茶,又端點心,又賠笑,又賠罪的場麵。


    林墨見鐵匠鋪掌櫃一副打算破財免災,息事寧人的模樣,沉吟了一會兒。


    她手指不自覺地敲著自己膝蓋,默默地盤算著。


    鐵匠鋪掌櫃並不敢打擾。


    隻是,他的眼睛會時不時地往林墨這邊瞟上一眼。


    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他的額頭上開始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其實,林墨並不執著於這個簡易烤箱,而且,鐵匠鋪掌櫃似乎比她更著急。


    正好,她可以利用這一點,試試能不能從鐵匠鋪這裏,拿到一些鐵礦石原石,這也是水泥的一種重要原材料呢。


    想到這裏,林墨的神情一鬆。


    鐵匠鋪掌櫃正在一心一意地觀察著林墨,看到她放鬆下來的神色,心裏不由得一緊。


    他正襟危坐,挺直了脊背,等待著林墨獅子大開口。


    鐵匠鋪掌櫃就怕客人不開口,隻要客人肯開口提要求,他總能找到理由應付過去的。


    想到這裏,他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林墨將鐵匠鋪掌櫃的表情變化,默默地看在了眼裏,她瞬間警惕值拉滿。


    夭壽啦!救命啊!


    她是技術性人才,平時遇到最多的事情就是買個東西,討價還價一番,她不擅長跟商界老狐狸進行商業談判啊!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林墨麵上不動聲色,依舊擺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臭臉。


    隻是,她將手縮在衣袖內,不停地摳著袖口內側的刺繡,開始頭腦風暴。


    突然,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


    她不自覺地捏了捏,指尖感受到一抹油潤與清涼。


    林墨突然想起,這是她與李平在平陽郡外分別時,李平為了答謝她,交給她的一方玉石小印,上麵還有他們家族的徽章。


    當時,她被守門兵士攔在了城門外,並沒有機會進城並用到這方小印。


    時間一長,她都忘記這方小印了。


    林墨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這方小印,靈光一閃,計上心來。


    於是,林墨清了清嗓子,皺著眉頭,擺出了一副十分為難的表情,準備開始她的表演,劃掉,談判。


    “掌櫃的,你是個實在人,那我也不瞞你,這個鐵箱子是我家公子的最新發明,他肯定是著急想要看到結果的。


    可是,你們恰恰將這件公子最想要的東西給漏掉了,我實在無法給我家公子交代。


    要不是我家公子恰巧遊曆到這裏,家裏的商號和工匠又辦不成,我也是不會找到你這裏的。”


    林墨說到這裏,眉頭皺得更深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隻是,沒想到,你們作為這附近最大的鐵匠鋪子,竟然連這點小事兒都辦不好。


    唉!也是我眼拙,受了你們的誆騙。


    等我迴去上報給主家,不僅我要受罰,你們的鋪子恐怕也別想再開下去嘍。”


    鐵匠鋪掌櫃聽到這裏,心裏不由得一咯噔。


    “這小家夥的口氣也太大了吧?難道,他真的是某個大家族的跑腿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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