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衙役抬起頭來,發現年長衙役正陰惻惻地盯著他,似笑非笑。


    “你小子,不好好當值,扭來扭去的,一刻也不消停,抓虱子呢?”


    年輕衙役心裏一咯噔,立即站直了身體,對年長衙役賠笑。


    “沒有,沒有,嗬嗬,隊長,都怪剛剛那個小兔崽子,跟個泥鰍一樣,怎麽都抓不住。


    我這一時著急,氣血上頭,沒壓住脾氣,對不住,對不住。


    我這不尋思請您喝個酒,給您賠個罪,結果摸了半天,啥也沒摸到,怪不好意思的。


    不過,隊長,我家裏有錢,有錢,等下值了,我立馬迴去取。


    隊長,咱晚上一起去天香坊喝酒啊?”


    青年衙役聲音顫抖,似乎組長不答應,他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了。


    年長的衙役仍舊似笑非笑,不為所動。


    “咱倆攏共才認識三天,根本不熟,一起喝酒,沒這個必要哈。你啊,該幹嘛幹嘛去吧。”


    青年衙役聞言有些絕望,完了,隊長是真的生氣了。


    想必,今年的歲終考核,他應該是最末等了。


    難道,他的職業生涯剛剛開始,還沒來得及大展拳腳,就要如此倉促地結束了?


    他該怎麽辦?


    年輕衙役的腦子裏亂糟糟的,隻是,他卻不敢再多說些什麽,隻能灰溜溜地迴去繼續站崗。


    錢,去哪兒了呢?


    自然是被林墨換成了各種各樣的物資。


    此時的林墨,正在縣城的工坊一條街上,對照著購物清單,大肆地買買買。


    她首先給自己的半地下獨棟大宅買了幾組門窗,還順手買了錘子,挫,鑽,鑿子等全套的木工工具。


    林墨又走了好幾家雜貨鋪,買了一堆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農具。


    基本上將雜貨鋪裏的貨物給包圓了。


    她仍舊不滿足,又找到了縣城裏最大的鐵匠鋪,拿出自己精心繪製的圖紙,打算定做一整套廚房用具。


    甚至還包括一個簡易版的鐵皮烤箱和一個燒木炭的銅火鍋。


    可惜鐵匠不識字,圖紙上的很多圖樣他從來都沒有見過,更沒有聽說過。


    林墨又習慣用比例尺,阿拉伯數字標注尺寸,兩人對著圖紙,不由得麵麵相覷。


    好在,林墨的圖紙畫得齊全,平麵,立麵,剖麵圖都有。


    她連說帶比劃,磕磕絆絆地溝通了半天,終於成功下了訂單。


    林墨重重地唿出一口氣,連幹了兩碗涼水,才覺得幹癢冒煙兒的喉嚨稍微清爽了些。


    這個時候的林墨,無比想念工業產能大爆炸的現代。


    當鹹蛋黃般的太陽緩緩落下地平線時,林墨已經購置齊了購物清單上的大部分物資。


    剩下的基本都是定製款,還得等上兩天。


    這一天,她在縣城裏東奔西走,一刻不停,腿兒都被遛細了一圈兒。


    林墨看了看越發暗淡的天色,覺得是時候去找何旭討債了。


    何旭既然敢收錢不辦事,那林墨就讓他知道知道,馬王爺到底有幾隻眼,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林墨打算暴揍何旭一頓出出氣,給他一點難以忘卻的教訓,安慰一下她那因為大肆購物而消耗過度的疲憊心靈。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月亮很亮,皎白的月光照在路上,迷迷蒙蒙的,像是罩上了一層紗。


    偶有幾個行人,頂著冬日裏的寒風,抄著手,縮著脖子,佝僂著背,急匆匆地趕路。


    漸漸地,道路變得空曠起來,整個縣城也安靜了下來,隻有巷子深處會時不時地傳來幾聲狗叫聲。


    林墨一路疾行,很快便來到了何宅的外麵。


    她抬頭看了看頭頂那雪球般的月亮,嫌棄地“嘖”了一聲。


    月亮似乎也明白,它這是礙了林墨的眼了,一把便抓過了旁邊的雙層雲朵被,將自己給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


    何宅內,何旭正在花廳內吃著昨日特意留下的半隻烤鵝,有一口沒一口地咂摸著林墨送的河東頤白酒。


    管家靜靜地侍立在一旁,麵上帶著明顯的愁緒,一張老臉皺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菊花。


    他內心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勸一勸何旭。


    這時,何旭的酒盅正好空了。


    於是,管家拿起酒壺,給何旭重新斟滿酒。


    “老爺,咱根基淺薄,尚未站穩腳跟,不宜多生是非,今兒這事兒,是您做岔了。”


    何旭不以為意,“福伯,你想多了,一個連身份文牒都沒有的小崽子,有什麽好怕的。他隻要敢來衙門鬧事,那我就讓他有來無迴。”


    管家接著勸道,“老爺,既然收了錢,答應了給人家辦事,就要講信用。您這樣,不是長久之計。”


    何旭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


    “福伯,我明白,我都明白。我這不是先看準了人,才下手的麽?所以啊,你就把心放迴肚子裏,不會有事的。”


    管家還想再勸,他實在是不忍心,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少爺走錯了路。


    隻是,何旭卻不想再聽他的說教。


    “好了,福伯,我知道你是一心為我好,但是我已經長大了,能夠自己做主了。您老啊,就等著跟我享福吧!”


    管家的嘴唇蠕動了幾下,欲言又止。


    最終,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默默地退了下去。


    他還是先去給老爺準備醒酒湯吧,要不然,明天該頭疼了。


    灶房的火光明亮,瓦罐發出咕嚕嚕的聲響,一股微酸的味道漸漸散了開來。


    管家站在廊下,看著映照在地麵上的斑駁光影,愁緒慢慢地爬上了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林墨見花廳內隻剩下了何旭一個人,自角落裏顯出身形,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何旭此時已經醉眼朦朧,隻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身影進入了花廳,卻並沒有在意。


    畢竟,這是自己家的後院,他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然後,何旭似乎聽到了“啪”的一聲脆響。


    他隻感到自己的頭一歪,半邊臉發麻發脹,嘴巴裏也冒出了一絲鐵鏽味兒。


    接著,又是“啪”的一聲,他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子一歪,直接滾下了座位。


    何旭正喝得上頭,腦子昏昏沉沉,反應也有些遲鈍。


    他順勢擺了個大字,癱倒在地上,整個人迷迷糊糊,還在狀況外。


    他看見了,星星!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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