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林墨馬上放鬆了下來,輕輕地靠在了車廂壁上,端起小幾上的茶盞,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溫水。


    老頭看著林墨的小動作,微微一笑,然後便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


    車廂輕輕一晃,騾車便慢慢地走了起來。


    騾車一路踢踏向前,很快就到了李平先前提到的淺灘之處。


    林墨跳下騾車,站在河邊的堤壩上,雙手搭在額前,四處眺望著。


    這裏的水勢平緩,還能隱約看出原來湖泊的邊緣。


    水位應該是比夏天時下降了不少,露出了重新修整過的堤壩的底部。


    沿著堤壩的內側,有一個用粗木搭起的平台和棧道,組成了一個小小的簡易碼頭。


    看做工和木料的新鮮程度,應該是剛剛完工不久。


    水麵上有不少漁船遊弋著,時不時地拋灑一網,打漁的同時還可以順便攬活兒。


    漁船上的人,看到岸邊來了人,也不管有魚沒魚,快速地將漁網收了起來,搖櫓轉向。


    很快,就有兩三條漁船向林墨他們一行人迅速靠近。


    這幾條漁船在靠近岸邊時,就漸漸慢了下來。


    隻是,大家都想多賺一份兒錢,補貼家用,誰都不想先離開。


    他們擠在林墨一行人的麵前,這個的船身不時碰到那個的船頭,那個的船頭又不時撞到這個的船尾,不斷地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林墨看著在他們麵前擠擠挨挨的幾艘船,有些牙酸。


    這幾個漁船搶啥呢,沒意義啊,沒有一條船可以放得下他們的騾車啊。


    就這眼神兒,真的能攬到活兒麽?


    林墨很快就將在水麵上飄著的所有船隻都看了個遍,並沒有找到合適的船隻。


    她有些發愁,難道要拋棄小夥伴,自己渡河麽?


    這...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們總有分別的一天,那不如趁早分開。


    林墨正打算編個理由,獨自跑路的時候,就看到了一艘平板貨船從河對岸慢悠悠地劃了過來。


    貨船的甲板上還停著一輛豪華的大馬車。


    得,船來了,也不用浪費腦細胞了,看來還可以再跟小夥伴兒繼續同行一段時間。


    平板貨船很快便穿過了湖麵,開始減速,準備靠岸。


    甲板上的夥計大聲吆喝著,讓擋路的小漁船趕緊讓出碼頭上的泊位。


    正在爭搶客戶的小漁船見狀,也顧不得什麽,匆匆忙忙得開始準備轉向躲避。


    隻是,這幾艘船之前擠在一處,轉向時又各自為政,有的往這邊,有的向那邊,毫無章法。


    船身不斷地互相碰撞,又發出了一陣砰砰砰的響聲,幾隻小船更加地擠成了一團。


    平板貨船甲板上的夥計見狀,不由得開始罵罵咧咧。


    漁船上的人急忙拱手賠笑,在平板貨船夥計的指揮下開始有序退出。


    一陣忙亂過後,小漁船終於讓出了泊位。


    貨船開始拋錨,搭跳板。


    小小的簡易碼頭瞬間喧囂了起來。


    終於,一切準備停當。


    這時,從船艙中走出了兩位年輕的錦衣公子。


    一人年歲稍長,大約二十歲左右,長身玉立。


    隻是身形有些消瘦,麵色也有些蒼白。


    另一人則要年輕個幾歲,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年長的青年。


    兩人的後麵還跟著四個挑著行李的男仆。


    另外還有兩個小廝,已經牽了馬出來,將那輛豪華的馬車給套好了。


    一行人,很快就上了岸,向著西北方向,疾馳而去。


    錯身而過之時,馬車內斷斷續續地飄出來了幾句話,飄到了林墨的耳中。


    “不知還要幾日才能到達安定郡,我都好久都沒有吃到像樣的餐食了。瞧瞧,這一路走來,我都餓瘦了,臉色也不好了。”


    “哥,就你這挑剔的舌頭,到了安定郡也胖不起來。而且,你是因為暈船,才臉色不好的。”


    “胡說,我從來不挑食,明明是你不懂,買來的餐食都太難吃......”


    “唉!哥啊,你這......不是......”


    林墨正在路邊無聊地摳樹皮,聽著這兄弟二人之間有些幼稚的對話,心下好奇,便停下了摳樹皮的動作,抬頭看向馬車離去的方向。


    她卻詫異地發現,在馬車的車廂四壁上,均有一個淩霄花的標識。


    車廂上掛著的風燈上,還寫了個大大的裴字。


    林墨定定地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樹幹。


    直到手底下突然傳來了“哢”的一聲脆響,才將思考中的林墨給徹底驚醒。


    林墨低頭看看手上的大樹皮,眨了眨眼,又看向了旁邊的李平。


    李平看著林墨望著遠去的馬車發呆,先是驚訝,又是茫然的神情,心裏冒出了些許的疑問。


    看樣子,林小娘子應該是見過馬車上的標識的,隻是,並不懂得這標識代表了什麽。


    李平看著那雙濕漉漉的貓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想要一個迴答的表情,不由得心頭一軟。


    他走到林墨的身旁,小聲地提點著她。


    “淩霄花是東海王的標識,馬車裏的那位公子是河東裴氏本家的少年天才,裴戎。


    這位公子十六時,便名滿江北,隻是不知為何,沒有出仕,一直在外遊曆。


    今年剛剛年滿二十,年初又尚了公主,這才入朝為官。”


    說到這裏,李平頓了頓,沉吟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了下去。


    “裴家不但是本朝的頂級世家之一,也是鼎力支持東海王的世家之一。按理說,裴戎應該在東海王的封地裏任職,隻是不知為何,卻出現在了此處。”


    這一路上,林墨到處都能找到東海王存在的痕跡,她對這個東海王真的是充滿了興趣。


    正好,可以從李平這裏了解一下。


    “東海王是誰?很有名麽?”


    李平看到林墨竟然對大名鼎鼎的東海王一無所知,心下詫異,麵上卻不顯。


    “是的,東海王,顧名思義,封地為東海國,那裏非常富庶,是我朝主要的糧米產地。


    他曾經做過皇帝的老師,現任丞相,權傾朝野,獨攬朝政大權。”


    林墨聽得迷迷糊糊,還想再多打聽一些,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實在是她腦子裏的問題太多太雜了。


    林墨覺得,盤桓在她腦子裏的大部分問題,應該是這個世界裏的土著的常識。


    問得太多,就會暴露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無知,引起李平對她的懷疑與忌憚。


    於是,林墨隻能假裝自己已經完完全全地聽懂了,對著李平認真地點了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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