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細細地將屋子裏的每一處都摸了一遍。


    櫃子底,箱子底,床底,每一麵牆,甚至就連每一塊磚都沒有放過,卻並沒有發現有密室或者地窖之類的地方。


    她又來到了院子裏,沿著院牆繞了一圈。


    終於,在院落一角的磨盤下,她發現了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這個洞口並不大,將將夠一個身材瘦小的成年人進出。


    林墨從屋內找到了一個翻倒的燈台,往裏麵添了點油,點燃了油燈,將油燈舉入洞口。


    等了好一陣兒,她見油燈一直在正常燃燒,這才將頭慢慢地探入洞口。


    緊靠著洞口的,是一個小平台,可供一個人蹲坐其上。


    平台的盡頭是一條細長陡峭的,由黃土夯實而成的台階,一直通向黑暗的底部。


    她順著台階走到底,又舉著油燈沿牆轉了一圈,才摸清了整個空間的樣貌。


    這裏的空間不算大,高度卻很高,角落裏還有散落的一點糧食。


    看樣子,這裏曾經是一個存放糧食的地窖。


    不過,這裏的入口修得非常隱蔽,確實是一個暫時躲避災禍的好地方。


    雖然這裏到處都是生活的痕跡,卻並沒有多少可以用的東西。


    根據這些痕跡,林墨可以判斷出,戰亂剛起之時,老頭就帶著大頭娃娃躲了進來。


    匆忙間,他也顧不上收拾家當,隻來得及拿了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


    之後,不管外麵發生了什麽,老頭不聽也不看,隻一心守在大頭娃娃的身邊。


    即使外麵早已經沒了動靜,他也不敢隨隨便便地出去,唯恐一不小心再招惹了禍端。


    隻在要將這段時間產生的生活垃圾清理出去的時候,老頭才會出去一趟。


    即使是這樣,他每次出去時,也是處處小心謹慎,快去快迴,一刻也不敢耽誤。


    隻是,老頭卻沒有想到,他們躲過了兇神惡煞的胡人,卻最終仍舊沒有躲過,城裏別有心思的惡人。


    林墨見這裏也沒有什麽大頭娃娃可用的東西,便幹脆利落地走出地窖,離開了小院。


    看來,她隻能再去別的地方,慢慢地尋找,養一個小孩子所需要的東西了。


    林墨不禁撫了撫額頭,真是的,這咋就突然心軟了呢?


    衝動是魔鬼啊!


    自己都還沒養明白呢,就又給自己撿了一張能吃會哭的小嘴巴。


    她前世隻是個卑微的單身狗啊!啊啊啊!!!


    不過,既然已經決定養了,那就得好好地養,將大頭娃娃給養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才行。


    看來,這個馮翊郡也沒有必要繼續待下去了,還是接著趕路吧。


    ......


    第三天的早晨,太陽躲懶,沒有上班。


    林墨站在還泛著薄薄霧氣的岸邊,望江興歎。


    她自馮翊郡出發,一直向南,整整走了兩天之後,便被一條自西向東流淌的大江擋住了去路。


    此時,林墨正站在官方碼頭的棧橋盡頭,再往前一步,就是滾滾的江水。


    江麵寬廣,足有上百米,隻能隱約看到對岸的模糊輪廓。


    靠近岸邊,水流和緩的江麵上,有幾隻小漁船零星地散落其上。


    有漁民站在甲板上,正在撒網捕魚。


    他們臉龐黝黑,佝僂著身子,光著腳,鬥笠下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江麵,不敢錯過水麵下的任何一點動靜。


    偶有大型的三層樓船自江水中心緩緩地駛過,船頭破開江麵,形成一股又一股的浪湧。


    浪湧一圈圈地向外擴散,漸漸地變為鑲著白邊的浪花,不停地拍在江岸上,發出規律的嘩嘩聲。


    偶有捕魚的小船,因為躲閃不及時,被大船經過產生的浪湧晃得人仰船翻。


    還好,漁船捕魚的位置離岸邊的距離並不算遠,落水的人可以順利地遊迴岸邊。


    雖然形容狼狽,但最起碼可以保住一條命,隻是可惜了好好的一條小漁船。


    大船的甲板上,隨風擺動的華蓋下,或站或坐著一身錦緞,滿頭珠翠的世家少爺和小姐們。


    漁民此時的狼狽和不堪,在他們的眼中,隻是枯燥而漫長的旅途中,用來解悶的笑料。


    大船漸漸地遠去,然而,似乎還能聽到隨風傳來的大笑聲。


    落水的漁民渾身濕透地坐在堤岸上,喘著粗氣,呆呆地看著正緩緩沉沒的小船,好半天才緩過神兒來。


    他抬起頭,盯著遠去的樓船,嘴唇不住地翕動,眼角有晶瑩在閃動。


    最終,漁民隻是用粗糙皸裂的手狠狠地抹了把臉,渾身濕漉漉地蹣跚離去。


    他布滿風霜的黝黑臉龐上,滿是對現在生活的麻木和對未來生活的迷茫。


    此時的林墨也是一臉迷茫,因為碩大的碼頭上,除了她以外,竟然空無一人。


    所有的停泊位全都空空如也,一條船也沒有。


    帶著濕氣的冷風不斷地拍打她的臉頰,隻一會兒,林墨的臉就凍得有些麻木了。


    她用溫熱的雙手揉搓著臉頰,臉雖然慢慢熱了起來,林墨卻覺得這股森森冷氣隻是從臉上轉移到了心裏,心裏拔涼拔涼的。


    這時,她的腦子裏突兀地冒出了一句不太應景的bgm。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兒,淘不盡,我的悲傷...轉頭空...空啊,太空了......”


    雖然林墨麵前的不是長江,但是絲毫不耽誤她感物傷懷,內心的小人流下傷心的寬麵條淚。


    她也是沒想到啊,由於外族來勢洶洶,安定郡和馮翊郡接二連三地被攻陷,被劫掠,被焚毀,導致整個雍州府人心惶惶,流民四起。


    眼看著一波又一波的流民就要湧入江南岸的府城雍州,給州府的治安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於是,為了維護雍州城的穩定,也是為了保護雍州城的安全,州府便下令關閉了整個江北的所有官方碼頭,停靠在江北碼頭的所有船隻都撤到了江南岸。


    直到來年春暖花開,官府才會考慮重開江北岸的這些碼頭。


    林墨在江邊觀望了半天,也沒有尋到合適的渡江的法子,隻好垂頭喪氣地離開了碼頭。


    如果實在是找不到方法,她也隻能折返,沿河而下,另尋他路。


    林墨隻希望盡量少走迴頭路,能夠從馮翊郡的東側,在那條自北向南而流的支流上,找到一段平緩的地方渡河。


    這一路走過來,林墨不僅遇到災荒年,土地大旱,顆粒無收,還碰到了胡人破關入境,到處燒殺搶掠。


    河西也確實是沒法待了,這可是地獄級難度的生存挑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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