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村子雖然是羌漢混居,但是大家都是從四麵八方逃難而來的苦命人,倒也能生出幾分同病相憐的情分來。


    因此,村子裏並沒有什麽排擠外來人的事情發生。


    大家的日常相處都很和善,都非常珍惜現在平靜安寧的生活。


    白薑一家自太爺爺拖家帶口逃荒來到這裏開始,已經在村子裏生活了幾十年。


    如今,家裏一共有八口人,幾畝旱田,十幾隻雞,兩隻豬,還有一座五間土房的大院子。


    一家子的生活雖然不是很富足,偶爾還會餓肚子。


    但是,家人和善,白薑一直活得很快樂。


    白薑以為,她以後大概也會像她的母親那樣,在附近的村子裏相看一個會過日子的俊後生,生幾個娃娃,平平淡淡地過完自己的一生。


    隻是,這樣平靜安寧的生活終究還是被連年的天災給打破了。


    最開始是連綿不斷的陰雨天,這樣的天氣持續了整整三個月。


    田地裏所有的糧食,都被泡在了雨水裏,顆粒無收。


    接著,便是突如其來的暴雨,下了整整七天。


    他們整個村子的村民都躲在半山腰的山洞裏,眼睜睜地看著洪水衝垮了村子裏的大半房子。


    聽說,這次洪水還將附近一條大河的河堤給衝垮了,淹了周圍的十幾個村子。


    暴雨終於停了下來,鹹蛋黃般的太陽重新出現在天空中。


    他們裹著一身泥巴,濕漉漉地站在村口,看著眼前倒塌大半的房屋,遠處被洪水淹沒的田地,竟然詭異地生出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很快,土地裏的泥濘就被炙熱的陽光曬幹。


    這時,他們的手裏還有些存糧,山上還有野物能夠獵取。


    村子裏的所有人都覺得,隻要抓緊時間補種一波,入冬前收獲一批,捱過這個冬天,等到明年,生活就會有所起色。


    然後,整整兩年過去了,天上卻再也沒有落下過一滴雨。


    村子旁邊的小溪已經徹底幹涸,村裏的水井又被挖深了好幾米,卻仍然隻有井底淺淺的一層。


    土地漸漸被曬得幹裂,起皮,接著,一道道猙獰的裂口出現了。


    山上的樹木也開始慢慢枯萎,小動物們也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田地裏稀稀拉拉的麥苗一點一點地幹枯,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最後,他們為了活下去,隻能再次踏上了逃荒路。


    這一年,白薑十三歲。


    此時的白薑,對未來雖然有些茫然,但是看著身邊的家人們,她的心便又安定了下來。


    白薑沒有想到,她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逃荒路上雖然艱難,但是一家人相互扶持,村子裏的人也互相幫助,這一路上也不是特別難熬。


    隻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次天災波及的範圍實在是太廣了,秦州,雍州的大部分地區都受到了天災的影響。


    他們這麽一大隊人整整走了半個月,從夏末走到了初秋,仍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這一路上,他們還碰到了好幾個同樣在逃難的村子。


    有的村子還好,即使遇上了也隻是打個招唿,互通一下信息,之後便保持著一定的社交距離。


    有的村子卻是一上來就像土匪似的搶糧,搶水,搶物資。


    他們已經被接連打傷了好幾個青壯,也損失了不少的財物。


    缺水,缺糧,還有老弱病殘拖後腿,隊伍裏的人也開始生出了各種各樣的心思。


    前路艱險,不知終點。


    很快,隊伍就離了心,各自分散開來,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此時,白薑一家的身邊隻剩下了平時交好的左右鄰居。


    一共十幾口人,婦孺占了大多數,根本沒有什麽戰鬥力。


    不出意外的,意外發生了。


    他們很快便被一夥兒餓紅了眼的流民給盯上了。


    那夥兒流民趁著他們一行人力竭之時,對他們發起了衝擊。


    白薑他們一行人一直生活在平和、閉塞的小山村裏,又多是心軟的婦孺。


    雖然在逃荒路上被搶劫了幾次物資,卻仍然沒有真正地意識到,連年災荒的可怕之處。


    他們並不清楚,餓紅了眼的人們為了一口吃的,為了能夠活下去,能夠做出多麽殘忍的事情。


    白薑他們仍然心存善念,以防禦為主,隻是將他們打傷,並沒有對他們下死手。


    那夥兒流民卻不管不顧,怎麽狠怎麽來。


    有的甚至殺紅了眼,一上手就是殺招,直奔他們的要害而去。


    因此,白薑他們一行人很快便落了下風。


    不過片刻功夫,他們一行人就被打倒在地,物資也被搶了個一幹二淨。


    白薑的父親、大伯、堂哥的臉上均是一片青紫,身上各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刀傷,此時正渾身脫力地躺在地上喘著粗氣。


    爺爺、大伯母和母親更是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他們的旁邊還橫七豎八地蜷縮著幾個剛剛襲擊他們的流民,正在罵罵咧咧地,掙紮著起身。


    白薑被奶奶緊緊地護在身前,隻是挨了幾下拳腳,倒是傷得不重。


    隻是,奶奶卻被砸破了腦袋,鮮血順著奶奶的脖頸流到了白薑的頭上,身上。


    即使已經失去了唿吸,奶奶依然緊緊地抱著白薑,將她密密地護在懷裏,一刻也不曾放鬆。


    白薑蜷縮在奶奶仍舊溫熱的懷抱裏,露出大半張臉,瞪圓了眼睛,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她的眼神茫然而空洞,並沒有焦點。


    白薑感受到似乎有什麽東西從額頭上流了下來,沒過眼睫,流到了眼睛裏,痧得眼球有些刺痛。


    隻是,她對此毫無所覺,仍然瞪圓了眼睛,一動不動,就像一尊精致的木偶。


    白薑這十三年來所認識的世界,就這樣,以如此殘酷的方式,在她的麵前,瞬間坍塌成一片廢墟。


    明明剛才還好好的,大家還坐在一起有說有笑。


    即使又累又餓又困,家人們對未來的生活依然充滿了期待。


    怎麽就這麽一會兒功夫,生龍活虎的家人們就都變成了血葫蘆倒在了地上。


    為什麽?


    這到底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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