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冬季節的曠野上趕路,無疑是很受罪的。


    剛開始的旅途中,孩子們很快就忘記了憂慮,釋放了天性,不斷地在隊伍裏來迴穿梭,尖叫打鬧。


    隻是,這種熱鬧的景象,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鹹蛋黃一般的太陽還沒有下班,隊伍裏的所有人就喪失了說話的力氣。


    借著昏暗的天光,人群在官道附近的林子裏尋找著合適的宿營地。


    很快,探路的小隊就在林子裏的一個矮坡附近,找到了一塊天然凹進去的避風處。


    人們三五成群,與相熟的鄉鄰們自發地聚集在一處。


    一部分人去撿拾周圍的柴火,一部分人則開始收拾起宿營地。


    不一會兒,營地就燃起了幾十堆篝火。


    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他們圍著篝火,熱了熱隨身攜帶的幹糧,就著水囊裏的冷水,吃了頓簡單的晚飯。


    一口冷水下肚,從嘴裏一直涼到了胃裏,又從胃裏一直涼到了心裏。


    人們忍不住地打了個冷戰,抖了抖身子,不由自主地又往篝火的方向靠了靠。


    直到被篝火熏暖了身子,人們才舒服得喟歎一聲。


    再扔幾塊木柴在火堆裏,攏了攏衣服,將手抄在袖籠裏,互相依靠著,慢慢地睡去。


    林墨則趁著大家夥都在忙碌的時候,悄悄地脫離了隊伍。


    林墨在不遠處尋了個她能看見宿營地,但眾人卻看不見她的角落,進入了空間。


    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篝火逐漸微弱,最後隻留下了星星點點的餘燼。


    圍在篝火旁的人們漸漸地清醒了過來,起身活動著有些僵硬的手腳。


    待緩過來之後,人們才就著殘餘的篝火,湊合地啃上幾口幹糧,勉強地填飽了肚子。


    大家這才熄滅了篝火,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在蕭瑟的冷風中,沿著官道繼續前行。


    大人們背著行李,隻低著頭趕路。


    昨天還在路上玩鬧的孩子們,今天竟也一聲不吭,隻是乖巧地跟在家裏大人的身邊,緊緊地揪著大人的衣角。


    整個隊伍比昨日更加沉默,氣氛也更加低迷了些。


    隊伍裏很多人因為身上有傷,沒有藥醫治,隻能硬挺著趕路。


    再加上走得匆忙,一路上缺衣少食,風餐露宿,又不間斷地走了這麽久,很多傷員漸漸地開始體力不支。


    於是,隊伍越走越慢,也越拉越長。


    隻不過大半日的功夫,整個隊伍從頭到尾,足足拉出了一公裏的長度。


    領頭的小隊迴身看著這稀稀拉拉的長隊,心中很是不滿。


    隻是,他們也不好撇下傷員和老弱婦孺單獨上路。


    於是,他們隻能隨意在路邊一坐,等著落在後麵的人趕上來。


    過了許久,稀稀拉拉的隊伍終於匯合到了一處,卻不適合再繼續趕路了。


    大家都黑著臉,前麵的嫌後麵的拖後腿,耽誤了大家的行程。


    後麵的嫌前麵的太自私,隻顧著讓大家走快一點,再快一點,根本就不顧及隊伍裏老弱的身體。


    每個人的心中都憋了一口氣,誰都不服誰,火氣上來,不由得爭執了兩句。


    隻是,大家又不敢徹底分開,各走各的路。


    眾人隻能忍下心中的委屈,嘀嘀咕咕地,一邊抱怨一邊開始尋找今夜的宿營地。


    隻是,這一次,隊伍很明顯地分成了幾個小團體。


    林墨依舊跟前一日一樣,遠遠地墜著,不掉隊,卻又獨立在外。


    篝火剛剛點起來,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整齊的,噠噠噠噠的馬蹄聲,似乎正朝著他們營地所在的方向走來。


    所有人幾乎不停地走了整整一天,體力透支,精神疲憊,腦子糊成了一坨漿糊,完全喪失了應有的警惕心。


    此時,大家正圍坐在篝火旁說著話,準備著晚飯,安撫著哭鬧的孩童。


    並沒有人在意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左不過是另一隊過路的人,大家互不打擾就是了。


    很快,馬隊就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內。


    借著篝火跳動的火光,麵對著馬隊坐在火堆旁的人群裏,終於有人看清了馬隊的裝扮。


    緊接著,他爆發出了一聲尖利扭曲的叫聲,“蠻子!大家快跑!跑!”


    隨著高低不同的尖叫聲不斷在四處響起,整個營地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


    有的人在爬起來的時候,太過慌亂,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擺,又把自己重新絆倒在地,半天起不來。


    有的人在逃跑的時候,慌不擇路,踢倒了篝火,點燃了衣服,好一陣地撲騰,才將身上的火滅掉。


    有的人更是雙腳酸軟到根本站不起來,手腳並用地爬了幾步就沒有了力氣,隻能癱倒在地上瑟瑟發抖。


    眾人都跟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轉,一時間,營地隻有他們驚惶淒厲的哭嚎聲。


    隻有極少數的人能夠保持冷靜理智。


    他們迅速地起身,抓起手邊的行李,頭也不迴地衝入了昏暗的無邊密林之中。


    馬隊則是訓練有素,目標明確,就是奔著這片營地來的。


    整個馬隊共有三百騎兵,他們身著兩當鎧,頭戴衝角盔,腰佩環首刀,胯下皆是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


    馬兒也是清一色的戴著頭甲和胸甲,馬鞍的一側則掛著弓箭和箭囊。


    鎧甲在篝火的照耀下,閃耀著冷肅的光芒。


    馬隊在接近營地的時候,前隊橫向散開,堵住前麵的路。


    兩側各分出來一個小隊,張開口袋,從兩麵包抄合圍。


    很快,這群剛剛從安定郡中的屠殺中逃出生天的民眾,又被這三百人的馬隊給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


    馬兒的前蹄不時地輕扣著地麵,鼻息噴成白霧。


    兵士手中的刀鋒閃爍著寒光,冰冷肅殺的視線不時地掃視著包圍圈裏的眾人。


    包圍圈內的眾人此時正擠成一團,不知所措。


    大家雖止不住地害怕,但仍然將所有的老弱婦孺給團團圍住,護在了裏麵。


    身高體壯的成年人均站在最外麵,緊緊地攥著他們能找到的任何武器,對馬隊的兵士怒目而視。


    雙方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包圍圈的正北方,由外到內傳來一陣輕微地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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