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都路,夜幕落下。


    到了晚上,步行街裏的行人越來越多,可是在黃玲之後,除了幾個時不時總是從門口經過、探頭往裏看的年輕女孩,楊寧店裏再沒有其他客人。


    胡盈盈跪坐在楊寧身側,她的角度看過去,燭火映照間,楊寧的臉半邊映著柔和的火光,另半邊隱入深邃的黑暗。


    火苗跳躍帶起影影綽綽的火光,在他那張保持著平和微笑的俊秀麵容上緩緩跳動,一時間,胡盈盈看得有些呆了。


    直到楊寧把那四盞魂燈玩膩了,將其一一從桌子上拿下,胡盈盈才迴過神來。


    她沒注意到,在她癡癡看著楊寧的同時,角落裏,一個抱著日記本的小小女孩也在冷冷看著她。


    “今天請走鬼娃的那個女人......”胡盈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麽?”楊寧將幾張照片放在桌子上,目光來迴移動。


    胡盈盈猶豫了一下,遲疑道:“她讓你賺了好多錢,可是,不出一個月,她必死,這樣合適麽?”


    “你怎麽知道她必死?”楊寧收起幾張照片,最終隻留下三張,看樣子似乎是要在那三張中做出選擇。


    “因為......人,欲壑難填。”


    楊寧的手指不斷在三張照片上點來點去,似乎是在玩“挑兵挑將”的遊戲,“我已經通知到位了,她還要重度使用,那我就沒辦法了。”


    胡盈盈皺眉道:“說是這麽說,可是如果她真的能控製住自己,她還請鬼娃做什麽呢?請個魂娃不行麽?”


    “而且她若真的能控製住自己的私欲,那麽她根本就不應該能請得動鬼娃。”


    “能被鬼娃認可、而且願意請走鬼娃,這幾乎就證明她一定會淪為私欲的奴隸,也就是說,從她決定請鬼娃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注定最後要化作鬼娃口中的血食了。”


    胡盈盈說著聲音有些顫抖:“這就是一個悖論,能請走鬼娃的人,必死。”


    “看似是讓人心想事成的鬼娃,實際上,就是那些卑劣惡人的催命符。”


    楊寧偏過頭看向她,“不錯,你對我們店裏的鬼娃產品分析得還挺到位。”


    胡盈盈看向店外,還是一副眉頭緊皺的樣子,“那,鬼娃會對今天她遇到的那個年輕人有什麽影響?”


    楊寧拿起一張照片看了看,又放下,說:“鬼娃改了他的運,本來他今天是要去酒吧泡妹子的,結果臨時起意就來停車場蹲富婆了,順帶還能幹幹賣房子的本職工作。”


    “憑空改人運勢?那不需要付出代價的麽?”


    “代價由飼養鬼娃的人來出,所以,才要叮囑客人們適當使用。”


    “那個年輕人呢?他憑空得到一段露水姻緣,還得到一筆錢,他不需要付出代價麽?”


    “第一,他得到的這一段露水姻緣是惡緣;第二,通過改運得到的財,如果財運不夠的話,還是會丟的。”


    胡盈盈想了想,又問:“那請鬼娃客人死了呢?你這個賣給他們鬼娃的人?”


    “我會少一個善緣。”


    說到這,楊寧放下手裏照片,拿起第二張打量著。


    胡盈盈則一副明悟的樣子,自語道:“所以,一切都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說著她看向楊寧又補充了一句:“即便是你也不例外?”


    楊寧笑道:“不錯,可以這麽理解。”


    接下來,胡盈盈問了一個讓她自己膽顫心驚的問題:“那如果,你的善緣沒了,會怎麽樣?”


    頓時,楊寧的目光在燈火中飄搖,他的思緒仿佛一下飛出老遠。


    片刻後,他笑著說:“如果我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結不下善緣,隻能成為一個惡緣......”


    “那在我看來,這個世界可能就有點問題。”


    聽著楊寧的話,胡盈盈莫名感到一陣害怕。


    她的視線越過楊寧,落在店內一角。


    那裏,一個小小的、抱著日記本的白臉女孩,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楊寧。


    頓時,她感覺自己本就冰涼的鬼身一下更涼了幾分。


    低下頭,她看到麵前的地板上出現了兩行血紅的文字:不許你用那種癡迷的眼神看他!


    不許你用那種質疑的語氣和他說話!


    胡盈盈顫栗不已。


    這時,楊寧終於是從那三張照片中做出了最後的抉擇,他將其他照片收起,隻留下那一張,盯著那照片,對牆角說:“你把我的店長嚇著了,給人道歉。”


    下一秒,胡盈盈發現麵前的血紅文字消失,重新出現了三個字:對不起。


    胡盈盈全身顫栗,低下頭一句話不敢說。


    雖同為陰鬼,但亦分高低,更何況,那位是五紅一體。


    就在胡盈盈驚懼的時候,楊寧平和的聲音響起:“心裏有疑惑是正常的,有問題可以隨時問我。”


    “這幾天我不在,你的工作我很滿意,謝謝你了。”


    待胡盈盈抬頭,楊寧看著她微笑著說:“外邊夜市出攤了,你想吃什麽?我燒給你啊。”


    胡盈盈還沒說什麽,旁邊忽然跳出一群小鬼感動得稀裏嘩啦的,“好啊好啊!”


    “我就說橙橙最好了!除了免費的工作,偶爾還能吃點東西!”


    “就是可惜那個小海鬼不來......”


    聽到有小鬼提起小海鬼,楊寧拿出那塊晶瑩剔透的水藍色玉石放在桌麵上,“今天有點累,明天處理你。”


    說完他看向胡盈盈,“想好了麽?吃什麽?”


    胡盈盈看了看外邊步行街上逐漸熱鬧起來的夜市攤,小心說道:“那個,我可以出去逛一逛麽?”


    楊寧笑說:“沒問題。”


    他向一旁伸出手,“貝貝,來。”


    一支化妝筆被那臉蛋精致、但滿是刀疤的小女鬼放到楊寧手上,隨後,小女鬼笑嘻嘻往楊寧身上一跳,便融於他體內。


    夏天有鬼手,詩文能上身,瞳瞳會瞳術,貝貝擅殮容。


    殮容,就是給死人化妝。


    二十分鍾後,叮鈴鈴——


    一陣風鈴響,小店門打開。


    楊寧領著胡盈盈,踏入了麵前滿是人潮的步行長街。


    店門外,幾個坐在路邊的年輕女孩一看楊寧出來頓時一個個花癡得不行!


    也有路過的男孩,一眼看到胡盈盈,眼神再也挪不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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