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飛的話幾乎是讓曹明亮一下就精神了。


    他瞪大了滿是血絲的眼看著李飛,上下牙關開始一個勁地打顫。


    荒廢了二十年?!


    還是最少二十年?!


    那自己昨晚看到的那些是什麽?!


    那些警衛,0421房間裏躺在其他床位上的那些病人?!


    曹明亮驚懼不已地迴頭看向島上!


    李飛見狀,偷偷向自己手下比了個手勢,自己同曹明亮說:“要不,曹隊,我們再過去看看?”


    曹明亮的眼皮忽然一跳,他從李飛的話裏聽出來一絲深意。


    下意識的,曹明亮直接開口說:“人不是我殺的!是——”


    他想說楊寧,可是他忽然想到,楊寧真的殺人了麽?


    好像,也沒有?


    當時楊寧人在房間外啊!


    在房間裏邊的是自己!


    頓時,曹明亮長長歎了一口氣,在他身邊,李飛一臉嚴肅地問道:“人是誰殺的?”


    “你昨晚大半夜的到這裏來做什麽?”


    此刻的李飛再沒有了之前那副與曹明亮假惺惺客氣的意思,儼然是將曹明亮當作了嫌疑人來看待!


    曹明亮愣住,他捂住發白、麻木的臉,哈出一口熱氣搓了搓,說:“給我點吃的。”


    片刻之後,包子、豆漿被送到曹明亮手上。


    他一手抓起包子往嘴裏送,一手拿出手機,叮咚、叮咚、叮咚——


    他的手機響個不停。


    全是特管局下屬發來的語音,發送時間是昨天晚上,仔細算算,正是曹明亮追蹤楊寧來青山病院的路上那一段。


    一邊的李飛說:“這地方在海上,沒有基站,信號不好,有時候是會造成信息積壓的情況。”


    一邊吃包子,曹明亮一邊打開語音信息。


    “曹隊,劉瀟的母親名叫趙明雪,從三十多歲開始,就被送進了青山病院,至死都沒出來過。”


    “青山病院是一座關押精神病罪犯的監獄,配備精神科醫療人員、設施,所以也叫青山病院,但這個青山病院已經在二十二年前徹底停辦,之後就一直荒廢了。”


    “我們查到劉瀟他們老家不是濱海本地的,是中州那邊的,在劉瀟太爺爺那一輩還是個大戶,不過後來小日子來的時候做了漢奸,和兒子一起被一個姓陳的遊擊隊員打死了。”


    “劉瀟的母親趙明雪是他們家的童養媳,從小養大的,劉瀟太爺爺、爺爺死後,他們一家人在中州待不下去了,就離開中州到了濱海,”


    “趙明雪的相關信息我們也通過本地部門查到了,她當時是住在青山病院的0421房間,一直到最後因為心髒問題猝死,她都沒有離開過青山病院,她本人的照片我已經給你發過去了。”


    “曹隊你看還需要什麽嗎?”


    看著手機上那張照片,當啷!


    曹明亮的手機掉在地上。


    他另一個拿包子的手顫顫巍巍,幾次想把包子送到嘴裏,結果最後都送到了鼻子那,他,開始哭了。


    眼淚混合著鼻涕嘩啦啦往下淌。


    一邊的警員們見了紛紛皺眉,雖然麵上沒說什麽,但眼神裏或多或少都露出點不屑的神色。


    曹明亮當然感應得到,但他什麽也沒說,畢竟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昨晚一夜經曆了什麽。


    甚至,曹明亮有些期待這些警員一會兒的表現了。


    幾分鍾後,曹明亮手下的人到了。


    看著曹明亮那滿身塵土、臉色煞白、眼神空洞,一副受到極度驚嚇的樣子,特管局的人一個比一個震驚!


    特管局三級特勤,與普通人相比可以說是有特異功能了!


    這樣一個人,僅僅一個晚上就變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一個看起來大約三、四十歲的大姐捂住嘴驚聲道:“曹隊,你、你昨晚是,經曆了什麽啊?”


    說著,她上前拍了拍曹明亮的肩膀,終於見到一個自己熟悉的人,曹明亮放聲大哭!


    哭完了,好受一點了,曹明亮伸手,緩緩從口袋裏拿出那張楊寧給自己的照片。


    照片背後的文字又變了。


    “現在知道,為什麽你們局裏沒人敢接我的案子了麽?”


    “中途退場是懦夫的表現,我們,下一個兇案現場見?”


    “笑。”


    落款依舊是那血紅的微笑鬼臉。


    在曹明亮視野當中,那張微笑的鬼臉正在與一貫保持微笑的楊寧笑臉,一點一點重合。


    片刻後,一行人來到青山病院,無視了滿院子的雜草,直奔0421病房。


    一路上曹明亮左瞅右瞅,他越瞅,自己的臉色就越難看。


    到了病房門前,李飛往病房裏看了一眼,立刻轉身讓年輕的警員探查周邊,禁止除法醫外的所有人靠近。


    但他禁止不了曹明亮,因為特管局的權限比警方還要高一級。


    進到房間裏,曹明亮再次打量這個昨晚自己待了半夜的房間,他沒有去看那兩具屍體,而是看向了那張昨夜自己趴過的床。


    床上滿是灰塵,上邊蓋著一個毯子,但看得出來,那裏有人趴過的痕跡。


    曹明亮低頭看了看自己,也是滿身灰塵。


    他抹了下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強行擠出一抹微笑。


    ......


    濱海市比蒼洱市大一點、繁華一點、人口多一點,所以這裏的法醫見過的東西也比蒼洱警隊那邊的法醫王大姐多一點。


    巧合的是,濱海這邊這次過來執行任務的法醫也是一位姓王的大姐。


    王大姐看著房間內的兩具無頭屍體隻是稍一皺眉,便小心入內。


    李飛這邊安排人去查死者信息,一邊的曹明亮冷冷一笑。


    嗯,查吧,會有驚喜的。


    幾分鍾不到,警員便過來說:“李隊,一個死者的信息通過比對指紋、dna已經查到了,正是昨天才剛剛被我們放走的吳強,那個被王鬆拿酒瓶子爆頭的那一個。”


    李飛問:“另一個呢?”


    警員皺眉道:“正在比對容貌,通過指紋和dna查不到。”


    “查不到?”


    “對,查不到,這樣的情況隻能說明,要麽是黑戶,要麽就是上了年紀的人,數據庫裏沒有他們的指紋、dna,畢竟這些數據采集都是最近十來年才興起的。”


    李飛轉頭看向曹明亮,直覺告訴他,曹明亮知道那個死者的具體身份。


    看著李飛的目光,曹明亮自嘲似的一笑,“別看我李隊,你們自己去查,我怕我說了你們不信。”


    李飛轉過頭不再說話。


    不久,王大姐出來,向李飛說:“初步檢測,死亡時間六個小時左右,兩個受害者的死亡原因一樣,都是被人......”


    “被人硬生生把頭從脖子上拽掉。”


    “但其中那個男受害者大約四十歲,他的雙臂動作有些奇怪,看上去更像是,自己把自己的頭從脖子上扯下來一樣。”


    “女受害者應該是在五十歲左右,是被人把頭從脖子上拽掉的。”


    “當然,這隻是初步檢測,後邊我還會具體檢查。”


    李飛點頭道:“辛苦了王大姐!”


    “小事!”


    又過了大約又二十多分鍾,一個警員臉色慌張地急匆匆跑上來,把手機遞向李飛說:“李隊!另一個死者的信息查到了!趙明雪!”


    李飛看了曹明亮一眼,接過警員遞來的手機,看過去。


    第一秒,李飛在看手機屏幕。


    第五秒,李飛愣了一下。


    第八秒,他瞪大眼睛仔細看手機屏幕,一下看了足足好幾秒。


    第十五秒,他眼神中浮現一絲震驚,對著麵前那警員舉起手機,一臉的狐疑。


    警員臉部肌肉微微抽搐,點頭無奈道:“沒錯,李隊,我確認過了,就是這個人,沒錯!”


    李飛拿著手機,轉身進到房間內,親自比對那一具躺在床上的蒼老女人屍體和手機上的照片。


    一時間,他眼神中浮現出無限的驚駭神色,久久說不出話來!


    在他身後,曹明亮笑了,“怎麽?李隊,不敢相信啊?”


    李飛身體微顫,隻感覺全身一陣冰涼。


    他從業二十多年,各種慘劇見得多了,說實在的,這種生拽人頭的事於他而言都不算什麽,可是......


    他看著床上那一具屍、首分離的老人屍體,不禁失聲道:“她、她,她當年難道是報了個假死?不、不對!年齡對不上!”


    曹明亮精神似乎是好了許多,他咧嘴笑道:“報了個假死?李隊,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即便那趙明雪她當年沒死,那她現在應該多大?”


    “她得八十多、快九十歲了!你再看看,現在那具躺在那的屍體年齡多大?”


    李飛無話可說,他隻感覺自己頭皮在發麻。


    這時,曹明亮上前,看著李飛的雙眼慢慢說道:“李隊,有沒有一種可能......”


    “有一個非常厲害的人,把死了三十年的趙明雪複活過來,又殺了她一次?”


    曹明亮說著,他腦海裏出現的是昨天在見海路上,楊寧和他說過的一句話。


    之前,那句話曹明亮聽的是前半部分,所以他以為楊寧是要去監獄裏殺人。


    而現在看來,那句話最重要的是後半部分——


    “抱歉啊,我想殺的人,別說是監獄,他就是死了,我也能再殺他一次!”


    聽著這如同厲鬼低語一般的話,在這七月的夏天,曹明亮隻感覺......


    不寒而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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