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沒什麽好幸災樂禍的,畢竟這個年代,糧食大過天。


    豐富大隊的糧食收成損失慘重,別說明年一整年的口糧和上交的公糧了,他們估計今年連年都過不好了。


    也就是一些還沒來得及收的土豆紅薯幸免於難,畢竟這一場大雨不小,就算豐富大隊的人冒著雨搶收,也有將近四分之三的糧食被澆透了。


    玉米和大豆還好,大雨之後就是連續的大晴天,隻要攤開了曬透了,損失不會太多。


    但身為主要糧食作物之一的小麥,這東西卻經不得一點潮濕和浸泡,哪怕豐富大隊已經拚了命的搶救,第二天倉庫裏的小麥也還是幾乎都發了芽。


    這就意味著,這一年到頭辛辛苦苦的除草施肥收割都成了白費功夫。


    所以今天一整天,整個豐富大隊都是死一般的寂靜。各家各戶都愁的坐立不安,昨晚上那些因為偷懶而嚷嚷著不願意收糧食的人差點都要上吊了。


    甚至真的有一個老人家因為想不開、也因為懊悔和怕拖累家人,選擇半夜偷偷在糧倉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活生生的一條人命成了壓垮整個豐富大隊的最後一根稻草,加之對比太過明顯,謝大隊長都有些不敢去看豐富大隊大隊長的眼睛。


    而且兩個大隊又離得近,也有些隊員們互相嫁娶了兒女成了親家,豐富大隊缺糧肯定是要找親戚支援的,豐勝大隊自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但豐富大隊人數不少,就這麽一開口就給出去那麽多糧食,是人就會心疼。


    給吧,不舍得;不給吧,心裏難受。因此昨天豐收的喜悅已經去了不少,謝大隊長心裏也有些犯愁。


    ……


    雲舒也跟著歎了一口氣,但說實話,這種事兒雲舒也沒辦法給出什麽建議。


    一個是因為這個事兒很大,大到公社和生產隊都得擔責任,後續如何發展是跟別的大隊借糧還是怎麽安排都不是能被她一個小小知青左右的。


    再一個...昨天的事兒已經認證了,每個生產大隊對於知青的信任度都是不一樣的。


    豐勝大隊在謝景全的帶領下已然算是氣氛好的了,對知青也沒那麽仇視抵觸,但豐富大隊的...卻不一定。


    這個時候下鄉的知青少有像原主一樣熱血上頭的,多是一些‘成分有問題’的人才會被下放。因此很多插隊的地方都對知青很排擠,待遇和地位上也就比牛棚裏的人好一些,根本不可能與本地人相提並論。


    就像豐勝大隊,謝大隊長這麽壓製也仍舊壓不死一些人算計排擠知青的心理,隻能偶爾就抓個刺頭好好立威一次。


    但別的大隊可就說不準了。


    尤其是豐富大隊,難免就會有一種遷怒心理,想著一樣的雨,一樣的收成,憑什麽我們損失這麽大,你們卻一點事都沒有?


    當一個過錯自己難以承受的時候,大概率就會把原因歸結到別人身上。


    雲舒倒是也想建議豐富大隊把這些發了芽的小麥做成小麥啤酒或者麥芽糖,但是後來想了想,算了,豐富大隊如今正處於全員暴躁的關鍵點,她一個外來的知青,還不是他們大隊的人,還是不要給自己惹麻煩的好。


    左右麥芽糖這個法子很早就有了,隻看他們舍不舍得用糯米去配,而東北啤酒文化興盛,尤其是哈城,更是小麥果汁——哈啤的發源地。


    隻要當機立斷馬上行動,跟上級公社甚至跟縣城求助,總能天平兩邊保住一頭。


    想要一點都不損失不現實,隻看他們舍不舍得狠下心壯士斷腕,盡可能的減少損失了。


    心情突然變得有些沉重,因為大部分人都不會對同類的苦難冷眼旁觀、幸災樂禍。好在謝大隊長也隻是忍不住跟雲舒嘮嘮嗑罷了,他也沒想著讓一個小知青就背負起這麽大的責任。


    說到底這件事對豐勝大隊也會有影響,但影響不大,他也還能抗住。


    ——


    又簡單聊了兩句,可能是有人傾訴心情好了點,也有可能是大風大浪見多了,謝大隊長端得住。


    總之,大隊長的思維跳躍程度還是讓雲舒有了新的認識。


    明明上一秒還在說豐富大隊的事,下一秒大隊長就樂嗬嗬的跟雲舒科普起了他們大隊往年秋收之後的傳統活動。


    比如掃山、比如冬捕。


    說是秋收之後就可以準備貓冬了,但小半年的日子怎麽可能就那樣待在家裏什麽也不幹。


    秋收之後小活動大事情接連不斷,一點也不枯燥。遠的不提就說近的,秋收結束了,大隊長會安排放坡。到時候家家戶戶就可以去地裏麵撿一些遺留下來的土豆花生和紅薯之類的。這些是不需要上交的,可以自己留下貼補口糧。


    這個時候自家小院裏的果樹也都到了收獲的時候,沙果李子之類的,酸酸甜甜味道著實不錯,大隊長也會統一安排收集起來去集市上賣。


    除了這些,各家各戶也都開始醃酸菜、囤秋菜,在地窖裏麵儲存耐寒耐放的土豆白菜蘿卜之類的蔬菜,醃些雪裏蕻之類的。畢竟冬天沒什麽新鮮蔬菜可言,隻能靠這些東西來補充綠葉菜的營養物質和維生素。


    在東北還習慣包豆包,有黃米的,也有糯米的,外麵軟軟糯糯,裏麵的飯豆餡也格外香甜,雲舒就最喜歡吃這個,且尤愛煎豆包外麵的酥脆跟涼豆包的勁道彈牙。


    還有凍梨、凍柿子等各種冬季限定水果,早早的在集市上買好放在地窖裏,冬天到了之後就凍上,等到想吃的時候就拿幾個出來,放在炕上搪瓷盆裏用水化凍,什麽時候水麵結上一層冰碴了,也就說明這凍梨化好了。


    加上過年之前還有兩個節日中秋和重陽呢,這個時候不富裕,也沒有後世那種月餅都吃出花的感覺,但家家戶戶都把這些節日當成大事,早早就開始準備,反而更有氣氛。


    掃山就是去山裏麵掃蕩山貨,幾個大娘結伴去采蘑菇隻能算是小規模行動,整個大隊一起出發,還有民兵隊壓陣,甚至都不怕下山的老虎跟熊瞎子這些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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