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中絲竹聲聲入耳。


    往來的宮婢內侍都輕手輕腳,不敢驚擾正在聽戲的太後。


    最近慈安宮裏多了條規矩,太後在聽戲的時候,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擾。


    否則輕則杖責,重則攆出宮去。


    慈安宮裏的人都知道,自從那個京城名角百曉生進宮唱過一次後,太後就像著了魔似的。


    一日不聽上幾場戲,就連半夜都睡不安穩。


    可若是這日聽戲聽得順心舒服了,對宮裏人則格外寬仁大方。


    不過近日這個規矩就要被打破了。


    一個內侍急匆匆地走過來,臉色惶恐又無奈,盡管靠近太後的時候已經盡量放輕了腳步,還是看到太後打著拍子的手微微一頓。


    “稟,稟太後,皇上來了。”


    太後鳳眸微睜:“那還不趕緊去迎接?”


    “母後,朕已經來了。”


    皇上笑著走過來,恭敬地給太後請安。


    “我兒每日政事繁忙辛苦,不必如此多禮。”


    太後慈眉善目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剛才那種冷肅淡漠。


    “母後近日氣色大好,朕看了也十分欣喜。唯願母後長壽安康,朕方能安心政事,再為萬民解憂。”


    皇上話雖如此說,看向跪在台上的百曉生時,眼神卻格外意味深長。


    他一揮手,示意戲班子繼續唱戲。


    自己則走到太後身邊坐下,端起一盞剛沏好的茶品起來。


    “多得我兒掛心,哀家隻覺每日裏聽聽戲曲,便能煩惱盡消。就連用膳,都能比平時多進半碗,你說說,這氣色如何能夠不好?”


    太後誇了一番,引得皇上也頻頻點頭稱是。


    “朕也聽禦醫說了,最近給母後請脈,脈象十分平穩中正,身體狀況是比以前好上許多。”


    眼見已經鋪墊得差不多了,太後才試探地說:“皇上,說起來,這個百曉生還是那位柳……柳什麽的少卿,特意尋來送入宮中的。


    難為他一片忠心,還惦念著哀家的喜好。也多虧他這番苦心,哀家才能吃好睡好,身體大好。皇上對這種忠心不二的臣子,是否也應該有所表示?”


    皇上微怔,笑意卻迅速湧上,漫不經心地說:“柳愛卿確實是個十分貼心合意的,而且政績做得也不錯。


    朕原本就有意想要提拔他,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母後你也知道,柳愛卿出身寒門,想要出頭可是阻力重重的。


    不過,算是他的運氣到了。喬璟越近日連破大案,朕已經準備提拔他為大理寺卿,而他空出的位置,則由柳愛卿填補。”


    這迴是太後愣住了。


    “哀家記得柳愛卿原本跟喬璟越就同為大理寺少卿,品階不是同為從四品嗎?那這職位變動又有何意義?”


    皇上笑著說:“母後,您別忘了,即便同為少卿,可喬璟越的品階,要比柳愛卿告上半級。這可不是平級相調,而是升了半級了。


    有了這半級的鋪墊,柳少卿才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太後神情這才稍稍緩和道:“原來如此,哀家倒是忘了,那喬璟越是世家子弟,更是士族,原本就穩壓柳愛卿一頭。


    柳愛卿想要以寒門之身出頭,確實不會那麽容易。”


    “母後放心,等喬璟越的升職旨意頒布後,朕自然會順勢將柳愛卿也提拔上來。”


    皇上的承諾,像是一記定心丸,太後眉目舒展,鳳眸又重新眯了起來。


    她狀似不經意地說:“皇上,喬璟越年紀輕輕就已經官至從三品,這喬家的聲勢,又壯大了不少。


    雖說現在看似一團和氣,在朝中絕不抱團結黨,但皇上也不可小視輕心啊。”


    二人都想不到,盡管台上鑼鼓喧天,他們的對話都一字不落地被百曉生聽入耳中。


    他眼底冷光一閃,借著垂眸的動作掩飾過去,心中卻因此掀起一陣波瀾。


    很快,正唱的這出戲就結束了。


    整個戲班子跪伏著,聽後太後和皇上的吩咐。


    “百曉生,你每天都這樣折返實在太折騰了,不如就留在宮中,也把整個戲班子留下,就為哀家唱戲如何?”


    太後看著百曉生,越看越是喜歡。


    能成為受人追捧的名角,他的樣貌身段、唱功念白,各個方麵都是十分出挑的。


    若是能一直留在宮中,也算是能滿足她隨時想聽戲就能聽到的願望了。


    “承蒙太後垂愛,草民不勝惶恐。隻是草民內子已經身懷有孕,所以……實在不能日日盤桓宮中不歸,還望太後恕罪。”


    百曉生雖然拒絕了太後的提議,但對妻子的一番深情,卻博得了她的好感。


    “很好,你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是哀家考慮不周了。你的戲唱得甚得哀家之心,不知想要些什麽賞賜呢?”


    百曉生想起方煙兒手上有塊玉佩,據說是禦賜的,水頭和雕功都是極好的。


    他妻子隻是個平民女子,若非奇緣,恐怕一輩子也得不到一塊禦賜的玉佩。


    想到這兒,就遲疑地說:“臣隻求太後能恩賜一塊玉佩,也讓內子沾沾太後長壽多福的喜氣,保佑她能平安順遂。”


    這請求讓太後更是鳳心大悅。


    她立刻就應允下來,特意命人拿來一塊番邦進貢的羊脂白玉玉佩,賜給了百曉生。


    從宮中離開後,百曉生沒有跟隨戲班,而是再三確認過身後無人跟蹤,這才秘密轉道去了柳府。


    他打算直接將玉佩交給妻子,沒想到剛到房門口,就被人攔了下來。


    “這裏是柳府後宅,你不能擅闖這裏女眷的房!”


    攔住他的婢女,看著就十分麵生,並不是平常被方煙兒安排來服侍百曉生夫人的那個。


    “你又是誰?難道不知裏麵的女人,是我的妻子?”


    百曉生疑竇頓生。


    他推開那個婢女,準備強行闖進去。


    往日裏他來看自己的夫人,可從來沒有被阻攔過。


    事有異常必有妖!


    還沒到門口,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就從房中傳來。


    百曉生勃然色變。


    他猛地踹開房門,眼前的一幕更是讓他目眥欲裂!


    夫人婉寧渾身浴血,正倒臥在一片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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