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的一半像是浸在溫暖的泥漿中,身體隱約感到麻木,卻無法與意識連接在一起,我無力地挪動了一下身子。


    仿佛有蛛網蓋在眼皮上,朦朧的清醒讓視線裏隻剩下模糊的白色床單。


    還來不及揉揉昏沉的睡眼,我就注意到頭頂上似乎放著什麽溫暖的東西,緩緩轉動腦袋,努力分辨夢境和現實。


    “早上好。”


    低沉溫柔的聲音傳來,我抬眼望去,發現一位麵帶微笑的俊美男子正將手放在我的頭上。


    我頓時一驚,猛地向後縮開。


    安室先生醒了。


    他醒著!


    這個事實讓我一時呆住,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卻一動不動。


    他輕笑了一聲,低聲說道:“反應真過分呢。”


    “過、過分?!等、安、安室先生!?您……什麽時候……”


    “剛剛才醒,醒來的時候,發現你就在身邊。”


    “啊!對、對不起!”


    想到剛才自己的動作可能讓點滴的針頭脫落,我嚇得連忙查看,但所幸針頭還牢牢插在他的手臂上。


    我鬆了一口氣,而安室先生則看著我的反應,繼續開口說道:


    “話說,這裏是哪裏?看起來……像是醫院。”


    我愣了一下,反複眨眼,終於意識到自己竟在照顧他的過程中睡著了。


    想到需要向他解釋,我剛開口又頓住,組織著語言。


    有些事不能說,尤其是那個名字,絕對不能讓現在傷痕累累的他聽到。


    “呃……這裏是診所……”


    “……嗯,之後發生了什麽?難道是你把我帶到這裏的?還有這些治療是怎麽迴事?槍傷又是怎麽掩蓋的?如果涉及公安的話……”


    “啊啊啊!不、不是!那個……安室先生,您先別起身!”


    即使剛醒,他也能迅速抓住重點,連續發問。這正是安室先生的風格。


    但看他似乎打算拔掉點滴起身,我趕忙上前阻止,卻被腳邊的毛毯絆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醒得比預想的要快啊。”


    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凝固了。


    我愣住了,背後傳來清晰的腳步聲,那人的氣場籠罩了整個房間。


    安室先生瞳孔微微放大,喉嚨似乎發出了輕微的哽咽聲。


    不用想,我就知道,剛才替我蓋上毛毯的,正是站在這裏的那個人。


    但此時此刻,他的出現未免也太過戲劇化了,讓人隻想捂住臉歎氣。


    “……啊……”


    安室先生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赤井先生走到我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安室先生,平靜地說道:“記得感謝她吧,畢竟你撿迴一條命,不過,別忘了也欠我一個人情。”


    他說著,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微微蹙眉,用似乎帶著些許不滿的目光看著我,說道:“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這種姿勢能休息好嗎?”


    “啊……赤……赤井先生,那個,請、請讓我來解釋……”


    “飯已經準備好了,安室君醒了,你也該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了。”


    赤井先生的話讓安室先生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無法掩飾的情緒波動。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赤井先生轉過頭,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你以為她一個人能把你帶到這裏?是誰幫的忙,難道你還沒想明白嗎?不過,考慮到你失了那麽多血,現在能醒來就不錯了。”


    “……幫忙?……你……是你……”


    安室先生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震驚:“……你對琴酒……開槍……”


    他的話被赤井先生抬起的手打斷了。


    “這裏不是fbi的轄區,不過救你的醫生不會將你的槍傷泄露出去……作為公安,你要逮捕他嗎?”


    安室先生沉默了,似乎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好好休息吧。”


    赤井先生歎了一口氣:“我可不打算和你這種狀態的人爭論什麽。”


    他轉過頭看著我:“你也需要吃點東西,走吧。”


    “別碰她!”


    安室先生猛然抬高聲音,眼看就要掙紮著起身。


    我嚇了一跳,連忙阻止赤井先生把我帶出房間,低聲說道:“我……我會解釋的,赤井先生還是別在這裏比較好……”


    赤井先生微微挑眉:“你一個人能解釋清楚嗎?”


    “有您在我更解釋不清!”


    “也對。”


    赤井先生接受了我的提議,淡淡地說:“那我等著你,趕緊解決吧。”


    然後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房間終於安靜下來,但安室先生的唿吸依然紊亂。


    他撐著手臂,像是隨時會爆發,我趕忙走上前,將他輕輕按迴床上,重新蓋好被子。


    “為什麽……為什麽赤井會在這裏!你到底在幹什麽?”


    “沒、沒事的,真的沒事!那個,請先躺下,別亂動!點滴要是拔掉了怎麽辦啊!”


    “——!”


    “你看,果然肩膀還在流血吧!雖然麻醉還在起作用,但突然亂動的話肯定會很痛的!”


    我注意到安室先生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他的肩膀傷口傳來的應該是劇烈的疼痛。


    我輕輕按住他的胸膛,盡量不刺激到他。


    安室先生像是想把胸口積攢的不快全吐出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稍微平複了些情緒,終於低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赤井先生確實來救我們了。”


    “……真的嗎,是你叫他來的嗎?怎麽叫的?”


    “嗯……與其說是我叫的,不如說……可能是赤井先生從貝爾摩德那裏得到了情報吧。”


    “……貝爾摩德?”


    “總之,我們獲救了,不是嗎?現在這樣就夠了吧……”


    “……”


    安室先生抬頭看著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將目光移向天花板,緩緩握緊拳頭又鬆開,像是在試圖找迴身體的知覺。


    “……琴酒……”


    “!”


    “他對你……沒做什麽吧?”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一時語塞。


    我下意識地輕聲迴答:“呃……”


    他卻別開臉,低聲說道:“……不,沒可能什麽都沒發生。”


    “……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是怎麽……在哪裏……什麽時候被琴酒抓住的?”


    “呃……”


    “我一直以波本的身份牽製他們,直到終於從貝爾摩德那裏得知你的消息時,我到底……”


    他說著,話鋒一轉:“不,抱歉,我一直在碎碎念……”


    “安室先生?”


    “啊……啊啊……嗯……”


    “安室先生,您還好嗎?”


    “夠了,閉嘴,待在那別動,我現在很混亂,不知道是該高興、難過還是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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