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邊肩胛骨的地方,本應該有一道疤,很深,形狀很像一隻蝴蝶。


    這是楚淮序小時候貪玩,從樹上摔下來時被地上的碎石硌的。


    那石頭正好紮在他腰上,流了許多的血,小貴人嚇得不輕,在樹下嚎啕大哭,誰勸都不肯走。


    消息很快傳到先帝的耳朵裏,先帝二話不說就丟下一幹重臣,親自將其抱迴了寢宮,又著整個太醫院的人來給小貴人治傷。


    當天夜裏,小貴人就因為驚嚇過度發起了燒,先帝龍顏大怒,杖責了當時在場的幾個太監宮女。還命人把那棵百年老樹給砍了。


    好在小貴人並沒有真的出事,等到第二天早上,燒可算是退了。但那道傷口後來卻是結了痂落了疤。


    先帝因此很不高興,命太醫院的人想辦法,把那道疤去除。


    但那疤實在是有些深,一眾人想破了頭皮、用了各種辦法仍是束手無策。氣得先帝差點將當時的院首丟出宮去。


    還是楚淮序跑去求情,說自己的這道疤其實挺漂亮的,像隻展翅的蝴蝶,他還挺喜歡,求皇爺爺不要生氣。


    先帝這才大發慈悲,放過了院首和那幾個太監宮女。


    太後之所以對這件事印象深刻,正是因為她便是當時伺候楚淮序的宮女之一。


    她那時入宮才滿半年,因為模樣好看再加上手腳麻利,才被指到小貴人身邊伺候。


    也是因為時常伴在小貴人左右,才有機會被先帝注意到,承了雨露,懷了龍嗣,從一個命比草賤的宮女搖身成了主子。


    可是現在,這個人的後背幹幹淨淨,那道傷疤消失了。


    若這個人真是楚淮序,那他是用什麽辦法將那疤去除的?傾太醫院之力都做不到的事,誰能有這樣的神通?


    但倘若這個人真的不是楚淮序,這世間又真有人能生得如此相像嗎?


    “咳咳咳……娘娘心中可有答案了?”懷月轉過身,站定,衣服卻仍掛在腰間。


    宋聽看急了眼,恨不能起身直接將人整個罩起來,再把在場所有人的眼珠子都挖出來。


    可此時此刻,他什麽都不能做,右手隱隱地發顫。


    氣氛焦灼。所有人都在等著太後的發落。


    太後思忖片刻,心中暫時有了主意:“先將人押下去,待迴京之後,由皇帝定奪。至於宋大人,欺上瞞下,目無尊卑,待迴長安之後禁足三個月,罰俸一年,以示懲戒。”


    人證物證俱在,本該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哪怕不能將宋的一舉拿下,也該讓其受到重創。


    卻沒想到他們這位太後竟如此糊塗,這麽大的事情也能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罰俸一年,這跟沒罰有什麽區別,宋聽缺這點錢?


    當真是婦人之仁,成不了事。


    章炳之十分不甘心:“娘娘……”


    太後卻不讓他再講下去:“閣老先不必說了,哀家累了,想休息了,都退下吧。”


    白馬寺中沒有專門關押嫌犯的地方,懷月就被軟禁在原本住的廂房之中,屋外有侍衛看守。


    懷月本來也不怎麽從房裏出去,倒是躲在房裏樂得自在。


    如果不是他清楚的意識到此刻正有一把刀懸在自己腦袋頂上,一切似乎和原來沒有太大的變化。


    “嘶……”懷月碰了碰自己的臉,火辣辣的,他坐在銅鏡前,左右照了照,一側的臉上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又紅又腫。


    他不高興地踹了兩下桌角,將銅鏡反扣到桌上,衝到窗邊將那扇紙窗重重推開的同時,大半個身體跟著探了出去,“有沒有人啊!”


    最先迴應他的是一柄長刀,楊釗文麵無表情地警告他:“進去。”


    懷月愈發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勉強站了迴去,側身靠在窗邊:


    “這位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動不動就用刀劍威脅人,依我看啊,你不適合跟著章炳之那個酸腐的老頭。”


    “倒是和咱們那位指揮使大人臭味相投,他身邊盡是大人這樣的木頭人。”


    他向來牙尖嘴利,楊釗文說不過他,便要關窗,懷月卻不答應,伸手跟他推拒起來:“先別急著關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楊釗文語氣冷冰冰的,顯然不願意多搭理他:“你還有什麽事?”


    “你看看我這張臉……”他將自己被宋聽打腫的臉露出來,“我好歹是靠臉吃飯的,被指揮使大人打成這樣,若是毀了樣貌,以後還怎麽活?”


    楊釗文視線在他臉上匆匆掠過:“……”


    “喂,你啞巴啦?”懷月抱著雙臂,“好歹替我找些傷藥來敷一敷吧,我都還沒被定罪呢,說不定以後還是指揮使夫人。”


    “你可能不知道,但我這個人可是十分小心眼的,你要是不給我找藥,當心以後記你的仇,找你算賬。”


    “……打你的是宋大人。” 楊釗文無語地說。


    懷月大笑起來:“大人可真是算得清楚明白,但是莫要忘了,我房裏的東西是誰放進去的?”


    他不懼楊釗文手裏的長刀,探出身去揪男人的領子,“懷月雖然是卑賤之人,但自認清清白白,那些紙人究竟是怎麽迴事,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


    “懷月是死不足惜,但宋指揮使可是一條瘋狗,你說是不是啊——”他視線越過楊釗文,眯起眼睛,語調拖得很長,“——宋大人……”


    楊釗文猝然迴頭,這才發現宋聽居然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他身後。


    懷月鬆開手,懶懶地靠迴窗邊。宋聽不動聲色地往他臉上看了一眼,臉色陰鷙:“把門打開。”


    “這恐怕不妥,太後娘娘有令,不準任何人私自見嫌犯。”楊釗文寸步不讓。


    懷月身上的罪名若是坐實了,便是連宋聽這位錦衣衛指揮使都要跟著遭殃,這種關頭眾人對他唯恐避之不及,路過他房門口都恨不得飛過去,哪敢來見。


    所以這個“任何人”暗指的是誰,幾人皆心知肚明。


    宋聽卻根本不予理會:“本座的事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讓開!”


    楊釗文:“還請指揮使大人不要為難在下。”


    宋聽的音色冷如寒冰:“我說,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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