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推開病房的門,一眼便看見剛才還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此刻正坐在病床上小口地喝著保溫盒裏的粥。


    明媚的陽光透過百葉窗透進病房內,懶洋洋地灑落在床上的男人身上。


    耀眼的光線將他原本周身自帶的那股子疏冷感悄無聲息地融化得一幹二淨。


    察覺到門口傳來的動靜,謝鄞停下了喝粥的動作,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看向門口。


    隔著空氣,視線與站在門口正扶著門把手的夏黎的目光對視上。


    夏黎還沒來得及開口,坐在床上的男人卻率先開了口:


    “怎麽這麽久?”


    男人淡淡詢問的語氣,仔細聽起來卻像是帶著些委屈的味道。


    夏黎的心下一動,拎著熱水壺走進屋內,將身後的門關上。


    她清了清嗓子:“碰巧在路上遇到了個熟人,就寒暄了幾句。”


    躺在床上的男人倒是饒有興致地揚了下眉,語氣裏多了幾分調侃的意味:


    “我還以為黎黎是害羞地逃跑了。”


    夏黎正要倒水的動作一頓,想起剛才自己提著熱水壺就落荒而逃的樣子,心中覺得有些窘迫。


    “我有什麽好害羞的。”她若無其事地給男人倒了杯水,嘴硬地將男人的觀點給否認。


    “嗯,黎黎沒有害羞。”


    謝鄞的嘴角噙著笑,輕咳了一聲,緩緩抬起頭笑著對上站在床邊女孩的視線。


    夏黎微微抿了下唇,視線不經意間落在男人微微向上勾起的薄唇上,愣神了幾秒。


    沒等她迴神,男人的薄唇微啟:


    “是我害羞。”


    低沉悅耳的嗓音輕掃過女孩的耳畔。


    夏黎疑惑:“你有什麽好害羞的?”


    她倒真的沒有看出眼前的男人有半分害羞的樣子。


    謝鄞將手中的碗放在了床頭櫃上,理直氣壯地說道:


    “黎黎趁著我休息的時候摸我的額頭,我難道不該害羞嗎?”


    “.....我.....”夏黎有些語塞。


    她明明隻是想探一探他有沒有退燒!


    怎麽到他的口中卻搞得好像是她趁著他睡著的時候非禮了他一樣!


    “我知道黎黎是擔心我有沒有退燒。”


    躺在床上的男人此刻看起來人畜無害,但卻給了夏黎一種在無形中正搖著尾巴的狼,一步一步地拉著她跳進某個圈套。


    可這條尾巴她看不見也摸不著。


    隻能任由著男人胡作非為。


    耳畔是男人低磁卻又勾人的聲線,如同夏日忽如其來的微風輕輕在她的耳邊吹拂而過。


    “隻是第一次感受到謝太太對我的關心,我有些害羞難道不可以嗎?”


    一字一句落入夏黎的耳中。


    這些字句像是都藏著鉤子般,每落下一個字就將她的心輕輕勾起一分。


    “什麽嘛.......”


    夏黎小聲地嘟囔著。


    為了防止男人再說出什麽其他引人遐想的話來,她索性轉身坐在了不遠處的陪護沙發上,低頭玩起了手機。


    沒一會兒,病房門被人推開。


    夏黎下意識地抬起頭去看,卻看見穿著白大褂的崔明遠出現在了門口。


    夏黎愣了一下。


    站在門口的崔明遠在看清夏黎的時候,整個人也愣了一下。


    隨即,崔明遠放在夏黎身上的視線緩緩地移到了還在掛著水的男人身上。


    “感覺怎麽樣?”崔明遠問道。


    “好多了。”謝鄞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女孩,自己抬手探了一下體溫,淡淡道,“已經退燒了。”


    “行,這位是......”


    崔明遠點了點頭,視線再一次落在了坐在一旁的夏黎身上。


    坐在沙發上的夏黎不知為何,心中莫名地有些心虛。


    沒等夏黎迴答,她便聽見謝鄞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裏響起。


    “我夫人。”


    低醇的聲線猶如一道迷離酥麻的電流直竄入夏黎的耳中,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夏黎輕抿了下唇,耳廓微微有些發燙。


    她撩起眼猝不及防地對上了謝鄞正看向自己的那一雙含笑的雙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出現的幻覺,她總覺得謝鄞的眼神中帶著幾分炫耀和寵溺的意味。


    但這個想法剛從心底冒出,就被夏黎自己毫不留情地給否認了。


    她覺得一定是這幾天和謝鄞呆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導致她對謝鄞有了一些本就不該有的錯覺。


    崔明遠看向夏黎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疑惑,但眼底的疑惑很快就被他完美的掩蓋了過去。


    崔明遠朝著夏黎勾了下唇:


    “那你可要好好盯緊他,別再讓他一天到晚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


    夏黎乖巧地點了點頭。


    “之前犯病的時候我就說過他了,”崔明遠歎了口氣,“但是他就完全不聽,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當一迴事......”


    夏黎靜靜地聽著崔明遠的吐槽,目光時不時地瞥向病床上的男人。


    可床上的謝鄞卻神色自若地看著她。


    那樣子,像是根本就不在意崔明遠在絮絮叨叨講著些什麽。


    捕捉到謝鄞那漫不經心的視線,夏黎悄悄地將偷瞟的視線收迴。


    崔明遠在叮囑一番後,走到謝鄞的床邊將插在男人手背上的針拔出後才離開了病房。


    直到崔明遠徹底離開,夏黎看向已經下床的男人:


    “你和剛才的那個醫生認識嗎?”


    謝鄞應了一聲,神情淡淡地從一旁拿過西裝外套穿上:


    “以前和崔家談生意的時候,和他見過。”


    謝鄞側過頭:“怎麽了?”


    “沒、沒什麽。”


    -


    從醫院出來,謝鄞讓季城將夏黎送迴汀園,自己則是打車迴了公司。


    在夏黎上車前,謝鄞叫住了她。


    “我今天要出差去趟港城,就不迴汀園了,迴來的時間——”


    謝鄞輕抿了下薄唇:“還不能確定。”


    夏黎點了點頭。


    她自然知道謝鄞很忙,但腦海裏想起剛才崔明遠說的話,於是她小聲地叮囑道:


    “那謝先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別忘記按時吃飯........”


    夏黎一口氣將自己能說的都說了,但遲遲都沒有等來男人的迴答。


    她疑惑地抬起頭,卻撞入了男人那雙含著淺淡笑意的深邃眼眸中。


    謝鄞嘴角微勾起的笑意又濃了幾分。


    男人喉間溢出的輕笑聲伴隨著輕拂而過的帶著涼意的微風一並落入她的耳中。


    “好,聽黎黎的。”


    男人微俯下身,視線與她持平。


    看著忽然在麵前放大的那張帥臉,夏黎的眼睫不受控地輕顫了兩下。


    謝鄞將女孩所有的小動作都捕捉在眼中,男人的眼尾微揚:


    “既然黎黎這麽關心我,那——”


    溫熱的氣息伴隨著好聞的烏木沉香味噴灑在夏黎的臉上,她感受到自己的周身就像是被男人身上的氣味給包裹得嚴嚴實實一般。


    低沉的嗓音像是被砂紙碾磨過一般,落入她的耳中:


    “黎黎要不要行使一下謝太太的權利?”


    “什、什麽權利?”夏黎問。


    男人挑眉:“那自然是監督我每天有沒有按時吃飯。”


    “當然。”


    不等夏黎反應,男人有繼續說道:


    “不限於這項權利,黎黎想要使用所有的權利都可以,畢竟——”


    說話間,男人的含著笑意的幽深視線一直都盯著她的目光,將她眼睫輕顫的動作也全然看在了眼中。


    “謝太太的位置一直都是你的。”


    夏黎的唿吸一滯。


    緋紅迅速爬上了她的臉頰兩側。


    “嗯?”謝鄞一步一步地牽著女孩將她往自己早已經設計好的陷進中。


    “所以黎黎要不要監督我?”


    刻意壓低聲音多了幾分顆粒感,落入夏黎的耳中卻沾染上了幾分曖昧的氣息。


    見女孩遲遲沒有迴答,謝鄞卻也不著急。


    男人依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嘴角勾起的弧度又大了幾分。


    “好不好黎黎?”


    他就好像是一隻搖著尾巴的大尾巴狼,正虎視眈眈地盯著麵前的小白兔,想要將她騙入自己的陷阱裏,最後再一口吃掉。


    “黎黎,我怕自己到時候忙起來又忘了,所以監督我一下好不好?”


    說話間,謝鄞又不動聲色的貼近了幾分。


    溫熱的唿吸噴灑在女孩的臉頰。


    夏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竟然在男人低聲的誘哄下點了頭。


    見女孩點頭,得逞的男人這才直起身子:


    “那就麻煩黎黎了。”


    直到夏黎迴到汀園,反射弧很長的她才反應過來。


    傍晚的時候,謝鄞沒有迴汀園。


    夏黎在從醫院迴來後就一直窩在房間裏畫圖,期間又接了一單新稿子。


    因為最近比較空閑,她在微博上營業的次數也比之前頻繁了些。


    以至於來找她約設計稿的人,也越來越多,但好在還沒有到她忙不過來的時候。


    等到了晚上,夏黎吃過晚餐後,正打算繼續畫稿子的她卻收到了謝鄞發來的圖片。


    點開男人發來的照片,是一張很簡單的飛機餐。


    握在手裏的手機又震動了兩下。


    x:【請黎黎驗收今日的晚餐。】


    x:【在飛機上的時候拍的,一下飛機就發給黎黎了。】


    看著手機裏彈出的消息,夏黎的嘴角不自主地勾起。


    不知為何,她莫名地有一種自己在異地的男朋友再給自己分享日常的錯覺。


    夏黎抑製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在自己從楚詩詩那裏偷來的表情包裏選了一張發了過去。


    此時的謝鄞剛坐上前來接機的車,略有些疲倦地坐在後座閉目養神。


    手中握著的手機輕微震動,謝鄞像是早已經猜到是誰發來的信息,緩緩睜開眼,嘴角微勾地點開。


    他垂眸看著屏幕上女孩發來的表情包,是一個簡筆畫的小熊貓豎起大拇指,一旁還寫著“真棒”兩個字。


    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謝鄞無奈地輕笑了一聲。


    合上手機,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低聲喃喃自語的語氣中卻帶著愉悅:


    “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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