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你指的還是忠仆的肉身嗎?”


    “還是它。本來,我已經對它感到習慣了。可今夜,我從它身邊經過,再次感到一種古怪的感覺。這次,那種感覺更真實,更強烈,它甚至讓我感到毛骨悚然。九郎,實話告訴你,我幾乎是逃迴來的。”


    “師傅,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應該把它解剖開來看了看。”九郎的話,令龍洋忍不住在心中大罵他混賬。


    安藤笑了起來,“九郎,你要是敢那樣做,組長會叫人用手術刀把你給解剖掉。現在我要下樓去洗澡……你洗過了嗎?”


    “師傅,我不用洗。”


    “你是個髒東西。”安藤說,“我得好好洗洗。我感覺我的身體上沾染了穢氣,我得用淋浴把它衝刷掉,然後我還要在浴缸裏放滿熱水,好好泡一泡,才能安心做研究。”


    走廊呈弧形,龍洋知道安藤很快便會出來,便向前爬了幾步,縮進角落,在黑影中藏好。


    安藤一隻手提著馬燈,另一隻手提著一個裝著毛巾等東西的藤籃,吹著口哨,走了下去。


    龍洋又等了一會,看見中間的那個窗戶,也有燈光亮起,隨後,燈光又熄滅了。他猜,叫九郎的年輕人,一定是迴到自己的臥室裏睡下了。


    安藤說他打算泡澡,所以,他起碼要花上半小時吧。龍洋掏出懷表來看了看,五分鍾以後,他輕手輕腳,來到房門前。


    那個門鎖,是可以從外麵擰動的。他試了試,門沒有被鎖上。他慢慢擰開門鎖,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隨後,立即把門輕輕關上。


    他雖然已經做的十分小心,但門在開合之時,還是發出了一點輕微的響聲。龍洋心怦怦跳著,打量了一下房間。


    裏麵排放著桌椅,靠牆處立著一張櫃子,桌子上有茶具、煙灰缸,櫃子裏擺放著酒瓶、酒杯。


    有一道房門通向裏麵。他輕輕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很大。左邊裏側,擺放著一張又長又寬的長方形大桌子。桌子上放著一盞煤油燈。燈是點著的,不過它的火苗已經被調到了最小。豆粒大小的火苗,發出一點昏暗的黃光。


    他走到桌前,看清桌子上麵擺放著插滿試管的試管架,酒精燈,插著蠟燭的燭台。燭台前擺放著厚厚的一疊草稿紙,還有筆。這裏一定就是安藤龍司做研究的地方了。


    桌上還有幾個白色的大金屬盒子,此外也有一些小玻璃瓶。龍洋仔細尋找了一下,看見了兩個褐色的瓶子,可是,從瓶身上的標簽來看,它們裏麵裝的不是幽冥虱。他擰開瓶蓋看了看,發現裏麵裝的果然隻是液體。


    裝著幽冥虱的瓶子在哪裏?


    他感到有些失望。現在,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放出幽冥虱,在扶桑人中造成感染。


    隻有給扶桑人造成困惑、恐慌,他才會有機會。


    他擰亮燈光,開始在房間中尋找。桌子的一側,立著一個鐵櫃子。他試了一下,櫃門被鎖上了。大桌子的下麵,兩側都有抽屜,可那些抽屜也都是鎖著的。


    此外,這個房間中就空空蕩蕩,沒有值得搜尋的地方了。桌子前麵,有一張大椅子。坐在大椅子上,抬眼便可以看見對麵掛滿牆的圖表。


    靠牆也擺放著幾把椅子,還有一張鋪著被子的躺椅。看來,安藤龍司若是累了,會躺在那裏休息一會。


    也許,幽冥虱被放到裏麵的房間中去了。但是,這裏的隔壁,便是九郎的臥室了,他當然不能進到裏麵去。


    他想了想,決定打開那些金屬盒子看看,碰碰運氣。


    他打開了一個盒子,發現裏麵裝著的是刀具、剪子、鑷子一類的東西。接著,他又打開了一個盒子,裏麵裝著的是玻璃的針管,和金屬的針頭。他把前兩個盒子重新蓋好,正要打開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金屬盒子,忽然聽到通向裏麵的那扇門,發出了一絲響動。


    難道是九郎要出來?


    龍洋大驚,急忙熄了煤油燈。


    剛要彎腰鑽到桌子下麵,便聽見有人低聲問道:“師傅,你沒有泡熱水澡嗎?”正是九郎的聲音。


    龍洋的心,幾乎要跳到嗓子外去了。隻好在大椅子上坐下,背對著九郎。


    他無法模仿安藤龍司的聲音,最好是不開口,但他還是含糊地哼了一聲,希望九郎誤以為是師傅心情不好,會乖乖地迴到自己屋裏。


    九郎又問:“師傅,你怎麽不點燈?”


    龍洋聽腳步聲,知道他正向這邊走了過來,急忙低聲說:“快迴去睡覺!”那句話,他盡量用含糊不清的口音說出,希望可以蒙混過關。


    九郎那時,已經走到了龍洋的身後。


    “是……師傅……”九郎轉身就向後走。九郎說‘是……師傅……’,語氣顯得十分驚慌,連牙齒都在打顫了。龍洋知道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是個冒牌貨,急忙抽出蛟牙匕,轉身撲到九郎身後,然後,從背後捂住他的口鼻,用蛟牙匕的刀柄猛然砸向他的天靈蓋。


    九郎連哼都沒能哼一聲,便癱軟如一堆爛泥。龍洋急忙把他拖進裏麵的房間,塞到了床下。在那之前,他試了試對方的鼻息,發現對方隻是重度昏迷。


    他很想再向對方的心髒補上一刀,不過,對方十分年輕,臉上還帶著一點稚氣,他看了看,感到有些於心不忍,便沒有下手。


    藏好九郎之後,他索性推開裏麵的房門,一間間查看過去。九郎臥室的裏麵,又是一間臥室(臥室的布置有點奢華,一定是安藤龍司的臥室了),然後,是一間放滿書的房間。龍洋在書櫃裏找了找,沒有發現什麽。又到安藤龍司的臥室裏去找,還是沒有發現。


    他推開門,進了九郎的臥室,這時從外麵傳來了腳步聲。接著他便聽到外麵的門被打開——安藤龍司已經洗好了澡,迴來了。


    龍洋大驚:如果安藤打算睡覺,就會推開這道門進來。他急忙到床上躺下,又拉過被子蓋好。他躺了一會,安藤並沒有進來。對了,安藤說過,他洗了澡,還會做研究。


    這個安藤龍司,究竟在做些什麽研究?龍洋不禁想到:不管安藤是在研究什麽,總之,他的研究成果一定會對中州國不利。


    外麵,安藤像是又發出自言自語的聲音。


    龍洋耳朵貼著門縫,隻聽安藤說道:“沒錯,沒錯,果然會發生這種反應……”


    好奇心油然升起,龍洋忍不住輕輕轉動門把,將門拉開了一道縫。煤油燈已經被重新點著,擰亮,安藤正在埋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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