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郡主讓你辦點事,你就辦成這樣?來人,幫她醒醒腦子!”


    院子裏擺著一個炭火盆和一個木桶。


    昭華郡主一聲令下,幾個婆子紛紛上前。


    萍兒腿腳發軟,撲到昭華郡主腳邊,抓著她的裙擺哭喊道:“郡主,郡主!您再給奴婢一次機會,這次太匆忙了,奴婢沒做好。下次……下次……啊——”


    昭華郡主冷眼瞧著她被婆子拖走。


    萍兒瘋狂掙紮,恨不得把炭火盆踢翻。


    昭華郡主懲罰人向來不見血。


    她說的醒腦子分兩種,一種是夏日時分,就如現在這般,準備好炭火盆和特製的木桶。


    木桶有兩層,底層用來防止炭火盆,中間的隔斷木板有密密麻麻的小孔,方便熱氣上湧。


    第二層的桶邊則有一個圓洞,用來放頭。


    萍兒被幾個粗使婆子狠狠抓著,壓著她背後抵著木桶,後腦勺放進圓洞之中,周圍的空隙被布堵得嚴嚴實實。


    萍兒隻覺得自己身處火爐之中,熱浪不斷撲向腦後,很快就感覺到汗水浸濕頭發。


    頭越來越熱,甚至有些灼燙。


    她以前見過被罰的人,頭發之下的頭皮被灼傷,碰都碰不得。可是不管做什麽動作,頭發都會拉扯頭皮,讓人痛不欲生。還有熱氣侵蝕腦袋的後遺症,讓人暈暈沉沉提不起一點精神。


    被罰之人仍舊要幹活,整日都要忍受這種疼痛。


    為了不梳頭,晚上她們都強迫自己趴著,並用布條將自己綁起來以免自己無意識的翻身碰到傷處。


    早上起來之後,幸運的人沒有弄亂頭發,不幸的人則更慘,忍著劇痛梳好頭發卻要因為耽誤時間而被罵。


    昭華郡主允許她們抓藥,大夫隻能按照中暑熱給她們開方子,再拿些治療灼傷的藥。


    可即便有藥,頭發的損傷是無法療愈的,至少以她們的能力,沒錢可以治好。


    藥,隻是緩解疼痛。


    再之後,頭發會大把大把地掉,漸漸這裏禿一塊,那裏禿一塊。


    若是無法遮擋,則會被發賣。


    可這樣的人,人牙子也不會收。


    最終去了哪裏,萍兒也不知道。


    也有人早先便承受不住,選擇了結自己。


    另一種則是用雪或者雪水。


    那便簡單許多,隻需要把頭按進去。


    受過這種處罰的人,很少活過第二天,基本都是夜裏高熱沒挺過去。


    萍兒想到自己見過的那些人,嚇得涕淚橫流。


    “郡主!您饒了奴婢吧!”


    “剛才在薑餘歡院子裏,你若是求饒,或許薑餘歡還會幫你。畢竟,你幫了她不是嗎?”


    萍兒腦子一片混沌,理不出思緒,“郡主在說什麽,奴婢不懂。”


    “本郡主才是不懂,你和薑餘歡姐弟向來沒有交集,怎麽會一而再地幫他們說話!”


    她說要對付薑遠,萍兒非但沒有幫著出謀劃策,反倒是有些猶豫,還說未必會把爵位傳給薑遠。


    今天得知薑餘歡帶著薑遠去鎮國公府,她擔心薑餘歡是想找幫手讓薑遠襲爵,這才讓萍兒去演這麽一出戲。


    趕走薑餘歡,壞她的名聲,再專心對付薑遠。


    結果事情辦成這個樣子。


    薑餘歡說得對,萍兒若是在攬下責任時反咬薑餘歡一口,再找些人添油加醋地說薑餘歡不好,薑餘歡想要挽迴名聲也要費些功夫。


    可萍兒並沒有這麽做,還讓薑餘歡找到借口繼續守著薑遠!


    昭華郡主冷冷地看著萍兒,萍兒到底是背叛她,還是單純的笨。


    “郡主,奴婢沒有!您相信奴婢,相信……呃……”


    萍兒感覺頭昏腦漲,仿佛要炸開一般。


    她腦袋微微動了一下,頭發忽然扯動頭皮,一陣刺痛。


    她看著昭華郡主嘴唇蠕動,卻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麽,隻隱約傳來“薑餘歡”“薑遠”的字眼。


    是,若不是她心生憐憫,幫薑遠說話,又輕易擔下罪責放過薑餘歡,又怎麽會被郡主懲罰。


    她是郡主的人,就該視薑餘歡和薑遠為仇敵。


    這一切……都怪薑餘歡姐弟……


    “郡主,她暈過去了。”


    昭華郡主盯著萍兒沉思良久,“弄醒。”


    “是。”婆子掀開頂部的蓋子,拿著燒火鉗伸到裏麵夾著萍兒的發髻往上一挑。


    “啊——”整塊頭皮火辣辣的,疼得萍兒眼淚直冒。


    “本郡主有一種藥,哪怕是燒傷都能讓皮膚光潔如初。”


    萍兒登時眼前一亮,顧不得頭皮的疼痛,激動道:“郡主,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奴婢一定盡心盡力,讓薑餘歡姐弟再無翻身的機會!”


    “你是我這麽多年用得最久的一個貼身婢女,我也不忍心舍棄。”昭華郡主長長的指甲劃過萍兒汗淋淋的臉,“把東西撤了,找大夫開藥,讓她休息兩日。”


    “謝郡主大恩!奴婢定當全力以赴!”


    昭華郡主揮揮手,讓人把她帶下去。


    她轉身迴到房間,倒了杯涼茶,一口喝下,神思也清明許多。


    是她被氣瘋了,差點上了薑餘歡的當。


    薑餘歡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怎麽可能因為萍兒沒有反咬她而輕饒?又怎麽可能讓她帶走萍兒?


    薑餘歡是故意說那一番話,想讓她親自懲罰萍兒,讓萍兒對她生恨。


    好在她及時清醒過來。


    萍兒現在還有用,她派出去的嬤嬤還未迴來,身邊又沒有別的人可用。


    以免夜長夢多,薑遠的事必須盡快。


    ——


    “你說薑簫勸你娘把你嫁給富商,好讓他以後衣食無憂?”


    “嗯。”薑湘湘已經哭過一場,她鼻子通紅,甕聲甕氣地應道。


    薑湘湘想到薑橋不在,爵位也輪不到薑簫。薑橋這一走,也沒人慣著薑簫,出什麽事大概也不會有人幫他擺平。


    薑簫現在書不愛讀,一天跟著別人惹是生非,難不成一輩子就混混沌沌地過嗎?


    她惦記著薑簫的前途,想和姨娘商量讓薑簫好好讀書,就算不考功名,也別做個什麽都不懂的紈絝。


    可還沒走到姨娘弟弟院子,便在路上聽到姨娘和薑簫的聲音。


    姨娘也擔心日後沒人管薑簫,想讓薑簫努努力。


    薑簫倒好,扯著嗓子說他又不做官,該吃吃該喝喝用不著操心。


    姨娘卻是苦口婆心地勸,說昭華郡主已經下令,每月隻有固定的例錢,想要另外支錢必須有昭華郡主的允許。她擔心這麽下去,以後隻能省吃儉用。


    薑簫當時便急了,問姨娘怎麽辦。


    姨娘勸說他好好讀書,說了許久也未聽見薑簫的迴應。


    姨娘問他怎麽了,然後薑湘湘便聽到了那番話。


    她心灰意冷,原本打算出去幫著姨娘勸說,那一刻卻沒什麽心情,悄悄地藏在假山背後。


    薑簫說,讓姨娘去找有錢的富商,把姐姐嫁出去,不僅有豐厚的聘禮,還有源源不斷的錢。


    他覺得侯府這樣的關係,商戶人家一定很想搭上。


    為了維護關係,就得給他送錢!


    他又說,不能找京城的,得找外地的。姐姐嫁給富商,會讓他很沒麵子。但是嫁到外地可以謊稱嫁給當官的,麵子有,錢也有。


    薑湘湘藏在假山後,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


    母女倆漸行漸遠,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姨娘說她找人去尋一尋。


    “你還說薑簫不懂,我看他懂得很!”不懂能想到這麽惡毒的辦法?連府上為了侯府的人脈,會一直送錢這種事都知道。


    才十歲,就想賣親姐姐換錢!


    有這麽一個姨娘和弟弟,湘湘真是倒八輩子黴。


    “大姐姐,我怎麽辦?姨娘若是真找到這樣的人,那我……”


    薑餘歡拍拍她的後背,“你別擔心,我來想辦法。”


    湘湘的婚事,昭華郡主估計不會管。若是真讓錢姨娘找到這樣一個人,湘湘十有八九逃不掉。


    “你身邊的婢女都忠心嗎?”


    薑湘湘點點頭,“嗯,她們都是陪著我長大的,今日救鈴蘭姑姑也有她們的幫忙。”


    “你讓她們注意錢姨娘的行蹤,包括見什麽人。一旦發現什麽,就來告訴我,我看看怎麽解決。還有,你不管去哪都帶著兩個以上的人,別讓自己落單。”


    湘湘在孝期,錢姨娘要麽趁著熱孝把湘湘嫁出去,要麽就隻能先定下婚事。


    以她們的態度,估計不會等那麽久,很有可能趁著熱孝嫁人。


    她擔心,錢姨娘不會用正經手段。


    “我知道了。”


    薑餘歡安撫了一會兒薑湘湘才把人帶出去。


    她衝著樹下的顧宸招手。


    顧宸不慌不忙地靠近,“歡妹妹,找我什麽事?”


    “有沒有小巧一點的暗器,我想送給湘湘防身。”


    顧宸打量著薑湘湘,從懷裏摸出一枚銀鐲子,指著上麵的機關道:“這個鐲子可以射出毒針,毒針沒入身體找不到也看不出來。”


    薑餘歡接過來,直接戴到薑湘湘手上,“平日裏小心些,別傷到自己。還有,我這有些毒藥可以防身。”


    說著,薑餘歡從腰帶裏拿出幾包藥塞到薑湘湘手上。


    薑湘湘懵懵地看了看手上,又看了看薑餘歡,神情忐忑道:“大姐姐……是有什麽事發生嗎?”


    “沒,隻是以防萬一,別多想。”


    隨即,薑餘歡喚來薑湘湘的婢女,讓她們好好照看。


    送走薑湘湘,薑餘歡又把薑遠叫到屋裏。


    “就我們兩個?”薑遠問。


    “一會兒再叫他們,我有事單獨問你。”


    “什麽?”


    “娘在信裏說了,為我們安排了別的路。你是想留在京城,還是去別處?”


    “爵位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薑遠的決定未變。


    薑餘歡點點頭,又問,“那你對英國公和太後怎麽想?”


    “太後必死,英國公若是知情我也不會放過,若是不知情……我也不清楚真相揭開時,我會如何做。”


    薑遠的想法和她不謀而合。


    問完自己想問的,薑餘歡便打算叫其他人進來商量對策。


    這時薑遠卻叫住她,“你呢?和離之後,你要去哪?”


    “或許到處遊玩也不一定。京城太複雜,不太適合我。”


    薑遠沉默著沒說話。


    薑餘歡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便打開門把人都叫進來。


    中元、三七和六一守在外麵,鈴蘭被薑遠要求去休息。


    薑遠、傅蒔楦、薑餘歡、顧宸一人坐在一邊。


    在討論如何離開前,薑餘歡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打算在離開前把寧素帶離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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