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笑了笑,眼中閃過譏諷。


    她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雖然說嫁娶之事,素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再嫁之身,總歸是有些許妨礙。如今我給姑奶奶看的這個人家,上無公婆,下無前頭所出兒女,進門就做主。百頃良田的人家,也算有些家底了。況且,姑爺身上有秀才功名,到時候再苦讀一兩年,中個舉人,也能謀個官兒了。”


    老夫人歎道:“到底還是不十分與心呢。”


    她老人家抬起略微鬆弛下垂的眼皮,滿眼裏閃動著貪心,“說不得,你這做嫂子的多疼疼她了。”


    燕皎皎將眼睛睜得圓溜溜的。


    【她不會,要借機跟我娘要東西吧?】


    正想著呢,果然就聽到了老夫人下一刻開口。


    “男方的門第低了些,說不得要被人笑話。特別是王家,不定怎麽看咱們呢。依我看,既然門第沒的選,那就給雙雙在旁的地方找補迴來!”


    她的那點兒小心思,紀氏心知肚明,懶得接這個話茬兒。


    老夫人被晾在了那裏,十分尷尬,輕輕咳嗽了兩聲。


    周嬤嬤忍著方才被罵的羞恥,適時地出聲給老夫人捧哏。


    “老夫人,那要怎麽找補啊?”


    老夫人有了台階,笑道:“女子出嫁,除了看門第外,自然就是嫁妝了。當初雙雙嫁到王家去,整整的一百抬嫁妝,前頭的到了王家,後頭的還沒出侯府呢。可惜了的,王家不要臉,和離還扣下了一半。”


    紀氏牽起燕皎皎的手,對老夫人道:“您若是無事,我先迴去了。您和周嬤嬤一起迴憶過往的榮耀吧。”


    “哎,你可不能走!”老夫人幹脆不顧什麽矜持體麵了,直接開口,“雙雙再嫁,嫁妝可不能比上一次少啊。”


    紀氏笑了起來。


    “老夫人,您是不是忘了,當時姑奶奶嫁到王家去,正是咱們侯府遭難的時候。整個庫房裏能扒拉出來的東西有限,還是我這剛剛進門的新婦,從自己的私房裏添了東西進去。如今她要二嫁了,難不成還要我來填補嗎?”


    “你是她嫂子,多疼疼她怎麽了?”老夫人不滿,“況且我都聽她說過了,就是你執意要將她嫁妝留一半在王家的。合該你給補上。”


    燕皎皎左看看右看看。


    棠蕊不解:“小姐,你在找什麽?”


    她也跟著往地上看,什麽也沒有看到。


    燕皎皎:“我在找我的臉。”


    棠蕊:“……”


    她竭力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但這又哪裏能忍得住呢?


    棠蕊堪比春華一般明媚的臉龐都要忍得變形了。


    於是也隻好低下了頭,努力不讓旁人看到。


    燕皎皎呢,收獲了今天第三個巴掌。


    老夫人氣到不行,指著燕皎皎怒問紀氏:“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孩子!”


    “皎皎怎麽了?”紀氏淡淡一笑,“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麽呢?也值當您這樣生氣?”


    老夫人捂著額頭,“好好的女孩兒,才多大就敢如此口無遮攔。真到了外麵,擎等著得罪人呢。你若是不會管教,就送到春暉堂來,我親自教養!”


    “噗嗤……”


    紀氏沒忍住,笑了出來。


    “老夫人,不是我向著自己的女兒。姑奶奶是您親自教養的,如何呢?驕縱,張狂,從不將親人放在心上。為了幾句甜言蜜語,就能跟著有婦之夫滿京城裏逛著,多少的流言蜚語?皎皎再不堪,也得陛下看重皇後喜愛。”


    一番話總結下來,我的女兒,皇帝皇後都覺得好,都不肯挑她的錯處,您一個教出輕浮女兒的老婦人,就敢說要替我教導了?


    “娘啊!”燕皎皎笑嘻嘻的,湊到了紀氏身邊,朝著她挑挑大拇指,“我最喜歡娘了!”


    紀氏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這丫頭,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燕皎皎吐吐舌頭,又縮迴了棠蕊身後。


    老夫人素來欺軟怕硬,聽紀氏提起皇帝皇後,頓時不敢再將挑燕皎皎的錯處。


    但是呢,她老人家也立刻便想到了另一層。


    “那你也說了,大丫頭在宮裏都有體麵,她的姑姑再出門子,寒酸了不更得叫人笑話呀?”老夫人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眼淚,“我知道你手裏頭有許多的好東西,這麽多年你那嫁妝的出息也不少。你就手指頭縫裏漏出幾個來,也是雙雙的底氣呢。”


    紀氏和善地遞給老夫人一杯茶,“我也知道,這些年老夫人也存了不少的私房。當初老侯爺犯了事被,罰沒家產抵罪。侯府裏再艱難,可也沒動過一兩銀子的。”


    她嫁進來那會兒,整個南安侯府就剩了棟空宅子了。


    上下人等吃喝用度都降了,堂堂侯府世子千金,用膳的時候冷熱加一起就四個菜,還都是小碟子的!


    就是這樣兒,老夫人的嫁妝和後來的體己也都沒有拿出來過。正因如此,老侯爺才對她徹底的心灰意冷。


    仕途失意,夫妻離心,沒多久老侯爺便過世了。


    被紀氏揭了短處,老夫人頗有些惱羞成怒。


    “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死扣著那些銀子做什麽?還不是要留給兒孫們的。雙雙是嫁出去的,可不就得叫她受些委屈麽?”


    “您很不必拿著阿容他們來說話。您自己的東西,別說讓姑奶奶和侯爺平分了,就是都給了姑奶奶,我也絕無二話。”


    紀氏說完,拉著燕皎皎便走。


    冷不防的,本來安安靜靜窩在老夫人旁邊的燕晚晚撲了上來,抱住了紀氏的小腿。


    “娘……”


    紀氏一怔。她的確恨柳心月,對女兒口中奪取了她氣運的燕晚晚,也全然沒有一絲好感。


    但,說到底,現下的燕晚晚隻是個和女兒同齡的稚兒。


    紀氏隻是遠著她,叫人看著她,不允許這輩子她有半分傷害到自己的女兒,卻沒有真的對燕晚晚動手。


    平心而論,從燕晚晚出生到現在,見過紀氏的次數隻怕一隻手都不用就可以數的清楚。


    燕晚晚聲音柔柔弱弱的,和她的人一樣。


    就在紀氏愣神的功夫,燕晚晚已經將小臉貼在了紀氏的身上,“娘,你為何不要晚晚?”


    看著那張柔弱無害的巴掌大的小臉,聽著這明明是很稚嫩的聲音,紀氏無端端地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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