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沈青河聽到閬九川輕飄飄地來了一句你不考慮買命麽,直接驚得茶杯都沒接穩,手一抖就掉在了地上,碎成片。


    他看著閬九川,後者沒有半點剛才我隻是開個玩笑的樣子,而是認真,心頭驀地發緊,像是被人用狠勁捏住了,唿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買命,這意思是說,他這命,在旦夕!


    “什麽買命?”沈夫人模模糊糊地醒來,就聽到了這麽一句驚悚的話。


    沈青河一僵,立即向閬九川使了個眼色,就此打住不說,便急忙去沈夫人身邊噓寒問暖。


    將掣從靈台飄出,蹲在她肩膀,道:“你是還想去把那女兒寨的根源給滅了?”


    “你所說的功德,其實是讓沈青河活著才是功德一件。”閬九川看著那對妻子溫聲說話的男人,道:“他是個好官,這世間多些這樣的好官,世情都會清明些。”


    “喲,看不出你還有兼濟天下的大愛之心呢。”


    閬九川白了它一眼:“正因為我沒有,所以多一些這樣的人,世間少一些汙穢陰暗,就是大好事。還有,離我遠點。”


    她手一撥,直接把將掣甩了老遠:“什麽都吃,你真是餓得慌了!”


    將掣打了個跟鬥,聽到這話,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後,毛炸了:“你還是不是個人,過橋抽板啊,剛才我也有份出力,把那玩意搞沒了,你倒嫌棄我來了?”


    “出力是對的,天底下哪有這麽多坐享其成的事?你我雙劍合璧,共贏,大善!”


    將掣:“!”


    明明是挺好聽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咋就這麽氣人呢?


    將掣氣得虎臉都鼓圓了,瞧著就跟隻可愛的白貓,讓人想薅一把。


    閬九川在和將掣鬥嘴,那邊沈青河已經安撫好了沈夫人,讓下仆伺候著,他則是領著閬九川出去,另尋了個偏殿說話。


    沈鵬的事了,夫人卻也遭了大罪,他可不想她聽到自己命在旦夕而更憂心,這樣於休養不利。


    偏殿亦供著佛像,閬九川本來還有些忌憚的,畢竟她是借屍還魂的主,就怕佛陀會視她如妖孽,直接驅邪了。


    但仔細一想,她入寺廟後,隻有最初的一點不自然,待了這許久,也不曾有別的不適,得了沈夫人的壽數後神魂就更安定了些,便也不怕了。


    怕個屁,她又不是奪舍,是地府的神官安排她還魂的,等於持證行走,是天地認可的!


    帶著這樣的想法,閬九川走進了偏殿。


    將掣險些笑出來,這麽雄赳赳的,你倒是放開你腰間的帝鍾啊,捏這麽緊,還不是心虛?


    閬九川一腳走進偏殿,抬起頭,就看到幾個怒目金剛呲牙瞪眼的看著她,讓她腳步一頓,細細感受。


    嘿,沒事。


    她坦然地走進去,平靜地迴視那些菩薩像,心頭微鬆。


    在大殿站定,有小沙彌取了香來點燃了遞給沈青河,然後退到一邊。


    沈青河恭恭敬敬地上了香,見閬九川直勾勾地盯著那些怒目金剛,仿佛跟他們比誰的眼大似的,那小姑娘的稚氣讓人見之想笑,倒和剛才作法時的肅穆全然不同。


    他是看不懂眼前的小姑娘了。


    沈青河道:“你剛才所言,莫不是女兒寨的怪事?”


    閬九川迴過神,道:“我說過,令郎會被邪祟盯上,乃是借由媒介,那媒介,是大人帶迴來的。那個十八子,想來有沾過大人的血,父子血脈相連,由此作為因果侵蝕,簡單得很。”


    沈青河皺眉,仔細一想,他弄丟那串十八子,便是因為在山寨那邊摔了一跤,手都刮了一條血痕,想來就是那會兒不經意蹭到掛飾,然後又弄丟了。


    “大人一身正氣,罡煞能鎮邪護體,它尚不能直接對付你,但時日長了,卻是難說。”閬九川看向怒目金剛,道:“常說邪不能勝正,但也未必所有邪都勝不了,就如有些好官,也鬥不過奸佞一樣。”


    沈青河眸子一眯,想到朝中一些令人不恥的官員,神色冷然。


    “大人再有正氣護體,也不過是肉體凡胎,若是一直被邪氣影響,便是不死也被傷病纏身,那時候,大人再大的抱負,沒有健康的身體,又如何能大展拳腳,為民請命?”


    沈青河道:“那到底是什麽邪物,當真是女兒寨滋養出來的?”


    “所有的不幸,必定是起源於那女兒寨,大人若是不查到那邊去,想來也不會讓人覺得你礙事。至於邪物是人為驅使還是別的,看過才知道。”


    “人為?”沈青河像是想到什麽,道:“你是說,可能有人裝神弄鬼?”


    閬九川笑了:“不是有人裝神弄鬼,是有人驅使邪祟。大人,朝中官員有好有壞,道一術,亦有正有邪,會此道之人,自也分正邪。能驅使邪祟或用陰損道術害人的,是為邪道。”


    沈青河一凜。


    “大人查的失蹤案,我不曾到女兒寨,隻是道聽途說,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麽。但邪氣是真的存在,隻不過這邪是人為驅使還是邪祟自成,得去看過才知道。但不管是人為驅使還是別的,大人你擋路礙事是真的,所以它們才會盯上你。”


    “大人隻要想一想,你被你的政敵盯上,會是什麽處境便知你如今的處境了。”


    還用想麽,那定然是鬥個你死我活的,他是清正,但正因為這樣的脾性也擋了不少人的路,也有和政敵作對手戲的時刻,文鬥,雖不見刀光劍影,但亦危機重重。


    文鬥尚且如此,那自己區區肉體凡胎和那見不著影的邪祟鬥,怎麽鬥?他是會作法還是會念咒?


    想到兒子中邪後的摸樣以及剛才驅邪時所見,口口聲聲說世間本沒有神的沈青河摸著自己的脖子涼颼颼的,有種它快要保不住的感覺了。


    閬九川既然問他,又幫了兒子,那就是說,她有把握救自己的命。


    不,買命!


    沈青河想到夫人為兒子付出的代價,看向閬九川,問:“我該付出什麽代價買我的命,你要什麽?”


    閬九川在怒目金剛的瞪視下,賊欠打的伸手取了供桌碟子上的一顆麻糖,拆了咬了一口含在嘴裏,扭過頭看著他,露了個看起來特瘮人的笑,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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