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正平覺得二弟這唯一的血脈多少是有些繼承了他那副硬骨頭的,天不怕地不怕,得罪了人家還敢去人麵前找存在。


    她是真不怕挨打!


    可她不怕,他怕啊。


    “辦喪也有相衝的,我們家剛辦完,就不必去趙家送殯,以免彼此衝煞,反而不美。”閬正平淡淡地道。


    閬九川卻道:“不用拖家帶口,您可以帶我去,要是您當真怕衝煞,我自己去也行,你讓管事給我安排個車馬。”


    不是,這孩子是聽不懂婉轉人話不成?


    閬正平臉色微綠,道:“不隻是衝煞的問題,你忘了你之前都幹了什麽事,趙家沒和你計較,但你貿然前去……”


    “趙家不是沒和我計較,是不會計較,您心裏明白的。而且我有點事,必去不可。”


    閬正平的臉沉了下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閬正平敗下陣來,道:“那明兒一早,我與你同去。但有一點,不許胡亂說話,更不可生事。”


    閬九川點點頭。


    閬正平看她答應得這麽爽快,反倒是有些憂心,感覺很不妙啊。


    帶著這樣的憂心,閬正平迴到主院,範氏正和身邊的仆婦核對著辦喪後歸置的器皿等物,見他來了,便讓仆婦下去了,咳了兩聲。


    “年紀也不小了,也不要太勞累,有些事放手讓老大媳婦幫忙料理也好。”閬正平關心地道。


    範氏點點頭:“接下來幾年我們守孝,府中事務我會多交到她手裏。您這臉色是怎麽迴事?”


    閬正平摘下腕上的紫檀木手串,捏在手上撚動,道:“父親的靈樞已經迴祖墳,這喪事算是辦妥了,可官家那邊,便是連個口諭都沒有,別說什麽悼念封賞了。”


    公侯歿世,若是得臉的,官家會遣人上門悼念或安撫,更有因為政績貢獻大的而追封諡號什麽的,可輪到開平侯,卻是啥也沒有。


    那就證明官家並不把開平侯放在心上。


    官家的態度,關乎到閬家以後的前程,所以閬正平很是心焦。


    範氏作為一個侯府的世子夫人,出身亦是大族,聽夫君這麽一提,自然想到其中弊端,蹙眉問:“承爵的請旨,已遞上去了?”


    “我這邊本已托了趙世伯那邊,如今趙家又……還有鄭家,以及幾個姻親,嶽丈那邊,你也再去一信,總要趁著年末封官印之前把這事敲定下來才好。”閬正平把念珠撥動得飛快,道:“禮部那佟郎中年初新納的如夫人剛得了一個麒麟兒,下月滿月時,送個體麵一點的賀禮過去。”


    範氏的臉色有些發綠,心裏有幾分悲涼,區區庶子滿月,他們侯府竟要送體麵禮,這為的是什麽,還不是那佟郎中在禮部是個三把手。


    閬正平像是看出她的不情願,道:“我知你不樂意。佟郎中已是年過四十有五,家裏妻妾一堆,女兒個接個的生,隻得了這麽一個帶把的,不知要多金貴,普通的賀禮,怕是入不了眼。”


    “老爺,妾身明白的。”範氏的語氣帶著點苦意。


    都是為了承爵能順利落下來,所以哪怕對方地位不如自家,也得舔著臉去巴結。


    閬正平又和她說了幾件正事,才把話題轉到了閬九川身上。


    “二弟家這個姑娘,別的不像,那性子和硬骨頭就和二弟不說一模一樣,也是像了八九成的,倒和她那嬌弱的身子骨全然不同。”閬正平有些頭疼,道:“姑娘大了,總不能還像以前迴莊子上住,我看二弟妹心裏那刺兒還沒掉,怕是不會對這孩子有多上心。”


    範氏也歎:“這幾日看著,她們還真是天生犯衝了似的。”


    她看閬正平皺起眉,忙道:“不過都是母女,哪有什麽隔夜仇的,以後相處久了,總能化解的。”


    閬正平便道:“化解不化解的,且看她們的緣分。隻有一點,這孩子是二弟的唯一骨血,也是我們閬家女,不看崔氏,隻看二弟份上,你這做大伯母的,多上心些。”


    範氏爽快地應了下來,順勢說起閬采苓的口沒遮攔,道:“她也是已經及笄了的,要不是您寵著,親事早就議下,如今又要守孝一年,這還一副小姐脾氣,將來去了夫家,隻怕……”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眼角餘光覷著他的臉色,見他眉頭皺成川字,又道:“我們長房統共也就三個姑娘,剩了她未出嫁,您要多留兩年寵著也沒啥。就是吧,姑娘家留來留去留成仇,再縱著可就是我們的不是了。”


    閬正平立即道:“趁著這一年守孝,讓嬤嬤好好教她規矩,親事上,我再看看。”


    “嗯。”範氏點頭應下,又道:“如今九娘迴來了,那過繼一事?”


    閬正平麵容一肅,念珠撥動得更快了。


    閬正汎早逝,又隻得一女,按理說,應該過繼一子在他膝下承二房的嗣,這事打算了也有十年了,隻不過崔氏一直未正麵表態,才耽擱著。


    現在閬九川歸家,這事當如何辦,還得看崔氏。


    “這事不急,等承爵一事落下再看,主要還得看崔氏,她不願,九娘也可招贅……”閬正平的話一頓,想起府醫的話,九姑娘體弱又短命,子嗣恐難。


    這麽看,招贅生子承嗣怕也是不成了。


    閬正平頓感頭大,道:“以後再議吧,我去書房睡。對了,明兒我要帶九娘去趙家吊唁,安排一下馬車。”


    這一茬茬的事,咋就這麽多。


    範氏送了他出去,又坐迴南窗,眉尖輕攏著。


    她的陪房何嬤嬤重新換了一盞桂圓茶上來,道:“夫人,世子爺怎麽說?”


    “七娘那邊,讓桂嬤嬤去教她規矩。”範氏冷道:“當初嫌我找的親事不顯,硬是一再攪和,卻不知侯府小姐還能好聽些,以後可未必,說不定就是伯府小姐了。十五了親事都還沒定,我倒要看看,老爺會給她找個什麽人中龍鳳。”


    何嬤嬤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自有她們好受的。七姑娘倒還好說,就是十一少爺,如果真過繼到二房,那位怕是要抖起來了。”


    那位,說的自然是閬采苓和閬采毅的生母陳姨娘,一旦兒子過繼到二房成了唯一承嗣嫡子,她豈不上天?


    範氏眼中劃過一絲冷意,低頭啜了一口桂圓茶,淡淡地道:“她想,也得看看二弟妹願意不,堂堂崔氏出身,看得上那狐媚子出身的骨肉才怪,也不怕被那騷味給嗆著了?你明兒去九姑娘院裏,看她那有什麽缺的,都妥當的安排上。記住了,那是二房唯一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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