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絲不安一閃而過,快得孟衍都沒來得及細想,就消失不見。


    但他知道這種不安並不是因為對十七的不信任,隻是若要是去細究原因,卻又難以說出個所以然來。


    如此這般,在十七的那句話之後,兩人就又恢複到吹風不語的狀態。


    直至天色漸暗,眼見著就該各自歇息,孟衍在如何也無法尋得那一縷不安的來處之後,順著心意,提到了那碗湯麵,“姐姐,今日用的麵味道極好。”


    十七:“縱使你誇我,我也不會一直負責飯食。”


    言下之意,今日是看在孟衍受傷剛醒,才親自下廚。


    再聯想十七給失憶的他交代完現狀,就給他安排了一堆活,孟衍也沒有覺得十七這個態度有哪裏不對。


    不過,他還是為自己澄清了一下,“並非是想要讓姐姐一直勞累,隻是覺得湯麵的味道給我熟悉之感,不知這其中是否有什麽趣事,姐姐告知我,我說不定也可以想起一些事情。”


    孟衍解釋的態度很端正,可惜十七就像是化身抬杠機器,“既然如此,之前飯桌上我問你,你為何不說,反倒此時才來問我?”


    十七問的犀利,孟衍答的自如,“說來慚愧,當時心有感觸,複雜難辨,這才醞釀許久,此刻才收拾好心情,與姐姐相說。”


    十七輕笑一聲,沒說信也沒說不信,終是迴答了他的話,“或許是有趣事,隻是並不在我如今的記憶之中。”


    孟衍目露失望,倒還記得出言安慰十七幾句。


    他的心中卻是想著:如此一來,倒是貼切。


    湯麵帶來的熟悉感源自時光的深厚,想來也是幼時極為深刻的記憶,而他和十七現下都是失憶,若是自己沒有與她提起過這些事,十七不知道才是應該。


    再者他們如今境況艱難,一路逃亡至此,便是他未失憶之前有心與十七多交代些許,也隻能夠挑重要的說,未必來得及提到兩人之間的溫馨小事。


    隻是這也再一次印證了十七不常下廚,不然但凡在這之前他吃到過類似的食物,也會與對方稍微追憶一下往昔。


    天邊的亮光徹底消失,也為兩人之間的言語交鋒拉下帷幕。


    十七躺在床上兩眼一閉就是睡,完全不擔心孟衍會不會有什麽異動——白月光牌湯麵的威力有多大,她還能不知道?


    更別提以對方的性格,也不可能在沒搞清楚形勢的情況下貿然動作。


    事實也確實如此,兩人相安無事到天明。


    醒來的時候孟衍第一反應是警覺,之後便是茫然——他是這麽容易熟睡的人嗎?


    想到昨夜於床上思考,不知何時就陷入了沉睡,孟衍起身在四周仔細觀察了一下——沒有發現任何迷藥之類的東西。


    難不成是傷勢的原因?


    念及此處,孟衍才想起來,昨日他被十七指使著幹活,之後又因為晚飯而一直處於心緒震動的狀態,從頭到尾,他好像都沒有吃過藥?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雖然沒那麽腫了,但是鼓包猶在。


    孟衍沉默了一瞬,對自己的這個姐姐有了更為深刻的認知。


    於是,兩人見麵之時,十七看到的就是孟衍衝她微微一笑,禮貌問道:“姐姐,我這傷,不需要用藥嗎?”


    十七扔過去一個包裹,“新摘的草藥,你自己看著用。”


    孟衍一怔,拋卻心中所思,這會十七衣衫、鬢發上沾染的清晨露珠才落入他的眼中。


    十七丟完東西就走,明顯是要去收拾一下。


    她裝了一把,偉岸的背影下是樂嗬的心:孟衍可不僅是忘了他沒用藥,更是忘了昨天整理行裝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藥。


    藥都被十七喂給係統了,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孟衍根本就不是忘性這麽大的人。


    得虧白月光給年幼的孟衍喂下的是麵不是牛奶,而孟衍也沒有孩子,不然十七都能玩一下“忘崽牛奶”的梗。


    白月光牌食物,恐怖如斯。


    孟衍不知十七心中所想,他此時也想起來昨日在行李中並未發現藥的事,想來十七也是守著他無法,才會隻能第二天一早去尋藥。


    打開包裹,都是些尋常的藥植,還微微沾著泥土。


    孟衍垂著目光看了一會,才迴屋將藥材放好。


    在給自己配藥之前,他先來到廚房,就著昨日被十七抱過來的食材,做了一頓簡單的早膳。


    是真的很簡單——除了熱了一下防備路上帶著的麵餅,就是一碗肉湯。


    孟衍倒是想煮粥,但是又怕時間太久,肉湯雖然也需要時間,但是略縮短一些也能夠入口。


    這一次飯桌上孟衍沒有奇怪表現,十七也隻是安靜吃飯,一直到吃完飯,她才說了一句,“你的手藝不錯。”


    孟衍心中的那一絲忐忑頓時消散,“姐姐喜歡就好。”


    十七起身,“我要去附近查探一下,這些......”


    她目光在碗筷上掃了一下,孟衍便道:“我來收拾。”


    十七勾了勾唇,“你還是一樣好騙。”


    說完,她抬步離開。


    孟衍知曉十七的意思是她不耐煩做這些瑣碎的事情,才會想辦法讓他接手。


    昨日十七說孟衍誇她是為了讓她一直下廚,可實際上抱有這種心思的是十七。


    但是孟衍並不反感,反倒有一種奇異的滿足之感。


    他想:替姐姐做這些事情,一定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隻是十七和他都失去了記憶,這才還需要重新走一遍套路。


    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孟衍這種微妙的好心情止步在他處理藥材的時候。


    藥材沒什麽問題,雖然他失憶了,但是所學過的東西還在,在看到實物的時候還是知道該如何處理。


    隻是不期然讓他見著了一隻蟲子。


    蟲子並不稀奇,昨日打掃的時候孟衍就見過了,隻是今日這個貿然闖入他視線的蟲子長得有些奇特。


    比起嚇人,更多的是第一時間攫取了孟衍的注意力。


    蟲子......


    蠱......蠱蟲?!


    孟衍的腦海中閃過一絲光亮,這讓他窺見了一些畫麵。


    來自於一部分他所失去的記憶裏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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