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三歲小孩兒也看明白咋迴事了。


    老劉婆子就是裝的,就是訛人,一聽我要她給周林看病,讓她拿錢,那比抽她的血還難受,可不就原形畢露了。


    同一時間,春花兩口子從人群中擠進來,手裏拎著個手縫的布袋子,裏麵還裝著半袋子苞米。


    “可不嘛!要不咋把唐婉家的苞米,偷出去好幾十袋子!這個死老婆子,還是個賊!”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你說啥!”


    一開始老劉婆子還不承認,但很快,警察就在那布袋子上,發現上麵用麻袋繩縫的劉字。


    村裏很多人都有這習慣,到了賣糧食的時候,袋子一般都不夠用,會互相借,但袋子長的都差不多,容易混淆。


    老劉婆子心眼小,一般不往外借,但還是會在自家的袋子上做記號,也就是她這個習慣,徹底暴露了她做賊的事實。


    而且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在距離村口一處偏僻的壕溝裏,藏著老劉太太最近一段時間偷的苞米,那些都是我家的,都用袋子裝好了,看樣子都快夠車了,如果不是今晚她被發現,可能要不了兩天就找車拉走了。


    我一臉感激的看著春花,這小媳婦兒平時就沒少幫我忙,這次又幫了我大忙。


    但還不等我這感激的話出口,她就撲哧一笑,然後跟她男人秋生一起看向地上還躺著的周林。


    我心領神會,要不咋說還得是我男人睿智。


    在我為了給大黑報仇,已經打紅眼的時候,我家周林想的可多了。


    警察來之後,他小聲跟春花兩口子說,讓他們去附近犄角旮旯找找苞米。


    打人是犯事兒,偷竊罪也不小。


    果然,春花秋生兩口子沒繞多遠,就在那處偏僻壕溝裏找到苞米。


    一時間人贓並獲,老劉婆子想否認也沒用了。


    她說我坑了她兒子,她說她想她兒子,這下終於如願以償可以陪他一起吃牢飯。


    可即便這樣,死老太太臨走時還猖狂呢。


    警察本來都把她塞車裏了,誰知道她哪來那麽大力氣,身子一掙又鑽出來。


    瞪著我跟周林破口大罵。


    “呸,你們這對狗男女,沒一個好貨!唐婉,我詛咒你死在我前麵,你不得好死……”


    老劉婆子的話,難聽至極。


    這會兒周林已經起身,他恨的牙根癢癢,恨不得一拳錘死那個老東西。


    但我製止了他,轉頭給予一個安慰的笑容。


    “周林,她算啥?跟她兒子一樣,畜生都不如的東西,那些廢話我不會往心裏去。”


    “小婉!”


    我拍拍周林的胳膊,然後走到已經被警察再次製住的劉老婆子麵前。


    “老東西!你給我聽著,我唐婉活著有人疼,死了有人想!而你,還有你那缺德兒子,你們的後半生會泡在苦水裏,就好好吃你們的牢飯吧!”


    劉老婆子被我懟的臉色鐵青“唐婉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好死壞死都是命!但我唐婉活著沒害過人,死了也問心無愧!”


    我的話鏗鏘有力,我的心卻是伴著苦水。


    死不死的,我自己沒那麽怕,可我心疼周林,我舍不得周林。


    警車走了,我轉身看向不遠處,額頭還沾著血跡的周林。


    他是那樣偉岸,那樣帥氣,溫柔睿智,全世界最美好的詞匯形容他,都不過分。


    “周林……”


    “小婉……”


    我像一隻小燕子,飛向周林的懷抱,周林也同一時間張開雙臂,快步走向我。


    那是愛的雙向奔赴,當我身體撲在他懷中,世界仿佛瞬間變得溫暖,連荒涼的北方深秋,都變得五彩斑斕。


    我唐婉何其有幸能遇到他,與之纏綿相愛,可說到底是我福薄,有幸相識,卻無命相守。


    不行!


    我告訴自己,不能認輸,不能向命運低頭。


    周林說的沒錯,我們還活著,隻要活著就有希望。


    那之後的日子,我跟周林到處尋醫問藥,打聽能治絕症的偏方。


    我曾經聽到過的故事,確有其事,但等我找到那個老頭家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很多年。


    他鄰居搖著腦袋,看著遠山老頭的埋骨的方向。


    “當時吃了青核桃皮,以為以毒攻毒病就好了,可誰知道也就多挺了一年多,後來還是死了!”


    最後得到這樣的結果,我跟周林的內心都是五味雜陳。


    那星星點點的希望之光,在瞬間幻滅,


    我能讀懂周林眼中的憂傷,他也讀得懂我內心的失望。


    但我們是彼此的支柱,誰也不能垮了。


    下午我們又去了隔壁縣的大嶺鎮,聽說那有個老太太,早些年是赤腳醫生,她手裏不少偏方,就想去碰碰運氣。


    我們找到老太太的時候,剛好她過頭七。


    “遭那麽多罪,最後人還是沒了!哎!有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一開始就放棄治療,或許她還能走的不那麽痛苦!”


    老太太的女兒說這話並不是不孝順,而是她真的心疼老母親。


    老人最後那一段日子,都是她伺候的,她是親眼見證,老人為了多活幾天,什麽罪都遭了,什麽苦都吃了,偏方吃了無數,沒活成,卻是活受罪。


    “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我帶著歉意,我們來的真不是時候,亦或者就不該來。


    但老人的女兒卻搖搖頭“沒事!其實這樣也挺好,對死了的,活著的都是一種解脫。對了,你們是來尋偏方的吧?”


    老人女兒的話,倒是讓周林我倆很意外。


    趕上這情況,本來我倆也是不好意思開口的。


    “嗯!”我點點頭。


    “其實你們也不是來的頭一份了,我媽活著的時候,就來過不少人。當初我媽那絕症醫院確診活不過半年,可老太太生命裏頑強,靠她那些偏方硬撐了三年多……”


    聽到這,周林的眼睛瞬間綻放光芒“真的續命三年多?”


    老人的女兒看看周林,臉上劃過一絲苦笑“可以這麽理解,可我覺得是多遭了三年的罪!那些偏方我都收著呢,如果你們想要,就拿去吧!隻是……算了,你們自己迴去看看就明白了!”


    之後老人女兒把那些偏方,寫了張單子遞給我跟周林。


    常規理解的藥方,也無非就是一些中藥,可看到這些藥方,我跟周林齊齊的咽了下口水。


    五花八門啥都有,普通的比如洋蔥煮水之類的,這算是好喝的。


    奇葩一點的馬糞童子尿都上來了,還有毒蠍子蜈蚣蜘蛛癩蛤蟆,簡直是五毒俱全,別說吃,就是想想都會起雞皮疙瘩。


    “這些都是?”


    “嗯,我媽活著的時候都吃過,其實我也不知道這些哪個好使,或者根本都不好使,隻是我媽舍不得我們這些兒女,就硬撐著活著。說句我不該說的,這些藥方我雖然給你們了,卻也不希望你們給家裏老人用,真的太遭罪了!”


    老人女兒說完就走了,我給她錢她死活不肯要,但周林還是順門縫塞了幾張藍貼,這些偏方不管吃不吃,別人東西,沒有白拿的道理。


    辦完了正事兒,我跟周林去了鎮子裏一家麵館兒。


    我點了兩碗麵,他還想點小菜,但我拒絕了。


    之後周林好像想到什麽,就出了麵館,說買點東西去。


    我讓他別亂花錢,他隻是咧嘴笑笑,然後人就沒影了。


    他前腳走,之後麵館又進來兩個人。


    是兩個女人,一個年老的,一個年輕的,不等我看清楚人,那年輕的小媳婦先跟我說話了。


    “唐婉,你咋在這!”


    “張……張小嫂,張大娘,你們……”


    她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我在醫院碰到跟陸戰在一起的女人。


    想想之前那事兒,我也不知道該咋想,我印象中的張小嫂倒也是個本分人,可關鍵陸戰的確夠風流,麵對那樣又帥又風流的男人,一個丈夫常年不在家的女人,的確很難把持。


    她這會兒跟婆婆在一起,我肯定啥都不能說。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不等我問,她自己卻主動提起上次的事兒。


    她們娘倆叫了兩碗麵,之後張小嫂就打開了話匣子。


    “唐婉妹子,上次在醫院還得謝謝你!”


    一聽醫院,我這心咯噔一下。


    “啥?謝我啥?”我有點懵,難道她在點我,讓我別亂說?


    她笑笑“我傻乎乎的,啥也不知道,要不是碰到你跟陸廠長,整不好就耽誤了!”


    “啥意思?”我似懂非懂。


    “不是你讓我掛急診嗎?果然,急診不耽誤事,我進去就看上病了,那大夫說我先兆流產。你說這事趕事兒的,本來是我婆婆住院,我這好不容易懷上,還差點出事……”


    “張大娘,是你病了?”


    “可不嘛,我這把老骨頭不中用,兒子常年在外,要不是我兒媳婦兒,估計早沒了!幸好碰到你跟陸廠長,你們可是幫我家大忙了……”


    這婆媳倆你一句我一句,我終於從迷迷糊糊,到明明白白。


    原來那天陸戰跟張小嫂也是偶遇。


    她婆婆住院,她陪床,懷孕前期怕累,她在醫院那幾天折騰夠嗆,就昏倒在醫院門口,是陸戰去醫院看朋友,正好碰上。


    之後陸湛就扶著她進醫院,然後就在大廳碰見了我。


    所以還真是我小人之心了,我想起陸戰那天最後跟我說那句話‘在你眼裏,我就那麽不堪’。


    有那麽句話,親眼所見也未必是事實,對於陸戰莫名的我心中竟劃過一絲歉意。


    隻一點,也是我當時會想歪的重要點,就是張洪生常年不在家。


    但跟她們婆媳倆聊天時,老太太提到,之前有一陣南方連雨天幹不了活,他兒子就迴家待了一個多月,應該就是那一個月懷上的。


    她們娘倆出現在這,也是來找我之前尋偏方的那家,老太太偏方多,她們跟我不一樣,是想找點保胎的藥。


    之後麵條上來了,周林也迴來了。


    他買了一大堆熟食,我沒再跟張家婆媳多說啥,我怕她們提起陸戰,出了上次的事,周林現在對那個男人,肯定防備更多。


    周林把買的熟食,分給張家婆媳一些。


    張大娘一臉不好意思,這邊道謝,然後嘴裏就溜達出了那個名字。


    “唐婉你家小周真是好樣的,話說這十裏八鄉的,能跟他比比的,也就是陸廠長了……”


    果然,一提到陸,周林那邊就有了反應。


    剛吃進去一口的麵條,差點噴出來。


    我怕他嗆到,趕忙幫他拍背。


    “沒事吧!”


    “沒事!就是吃急了!”


    張家小嫂給她婆婆使了個眼色,老太太身體不好,兩耳不聞窗外事,可我跟陸戰那點莫名其妙的緋聞,張家小嫂是聽過的,這會兒跟周林提陸戰,那可不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頓飯吃的比想象中更快,大口扒拉完就走人了。


    周林問我為啥那麽著急,我說急著迴家試偏方,可周林卻搖搖頭。


    “還是別吃了!”


    我疑惑的看著他“為啥?”


    “那些方子我看了,也不像能好使的樣子!”


    我揉揉周林的臉,臉上劃過一絲苦笑“咱不也沒別的招嗎?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說自己是死馬,這話周林聽了肯定不舒服,但他還是沒吭聲,之後啟動摩托載著我迴家去了。


    一開始,周林挑了些看起來溫和的方子給我吃。


    我吃了一段,沒見效果,偶爾還會鬧肚子。


    村裏赤腳醫生給我看過,說我是亂吃東西腸胃受不了。


    那之後周林就不讓我吃了,可我看著那兩個藥瓶子,一個已經空了,另一個也快見底了。


    五千塊一瓶,這哪裏是吃藥,分明吃的是金子。


    那些天我看著周林不讓他出去,我怕他又去省城買藥,我不想讓他再為我花那些冤枉錢。


    可就跟我不聽周林的話,偷吃那些奇葩的偏方一樣,周林一樣在想辦法,就算他不能去省城,也想辦法幫我把藥弄來。


    那天早上,我身子有點虛,周林起來做早飯。


    等他做好了,把簡單的清粥饅頭,放到炕桌上才叫我起來。


    “小婉,吃飯了!”


    我一臉不好意思的看著他“周林辛苦你了,還得讓你照顧我,真的……”


    “小婉你說啥呢?我病著的時候,你不也這麽照顧我?咱倆是一家人,這不都應該的嗎?”


    “周林,你真好!”


    “那我這麽好,是不是該獎勵獎勵!”


    周林說著,上前一把攬住我的腰身。


    眼看他性感的薄唇要湊上來,我也準備迎上去。


    可這時候,門外卻聽到汽車鳴笛的聲音。


    嘟嘟嘟……


    我探頭看向窗外,是那輛熟悉的黑色吉普車。


    “江浩!”


    還不隻是江浩。


    同一時間,副駕駛上還下來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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