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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18日,北京,王錫爵府。


    王錫爵靠坐在魚池邊的太師椅上,手捧一杯熱茶,若有所思地看著水麵上波動的漣漪,“你說蒙古兵真的被擊退了?”


    “是的,大人。”許國在旁迴答道:“西洋勤王軍在豐台盧溝橋擊潰蒙古主力,俘敵八千,斬首五萬,敵將倉皇遁逃。盧溝橋上屍積如山,血流盈河。西洋總兵蕭弈天今早呈上功勞簿,希望能在獻俘儀式後麵見聖上。”


    王錫爵放下茶杯,從盤子裏撚起一把魚食慢慢灑入池中。“這個並不重要,現在外患已除,我們該行動了!就在後天一早的獻俘儀式上動手!”


    “大人,這是不是太倉促了?”許國問道:“雖然外省勤王軍都還沒有進入直隸,但西洋軍可就在北京城外啊。他們能在短短幾天內消滅蒙古十幾萬大軍,這等戰力絕對不容小看。我們是不是再多等幾天,待西洋軍離開京師……”


    “我一天也不能再等了!”王錫爵道:“蒙古的背叛已經浪費了我們太多的時間,難道還要等到東窗事發之時嗎?西洋軍的問題完全不容擔憂,申時行已經接受了我們的條件;前日蕭弈天派心腹送來的書信也隱晦地承認這一點。如今萬事俱備,還有什麽可以擔心的呢?”


    許國歎了口氣,又道:“好的,大人。明天我們的部隊將控製京城各處要害,在獻俘儀式上控製百官和皇上,屆時也就是您的登基大典了。”


    “嗯,”王錫爵終於滿意地笑了,“你還是讓禮部安排好蕭弈天的覲見事宜。到那時候,可就是朕來接見他了,哈哈……。”


    當晚,豐台西洋軍臨時營地。


    “大人,追擊蒙古殘軍的部隊送來報告,蒙古人向保定方向逃竄,沿途俘獲掉隊傷兵無數,請求指示。”於慶豐看完手中的書信,雙手呈給蕭弈天。


    “這都多虧了戚老將軍的不世妙計啊,”蕭弈天笑道:“圍三闕一,虛留生路。既令敵人心存生念,不致作困獸之鬥;同時又盡最大可能對其有生力量進行殺傷。現在蒙古進犯的二十萬大軍五停中已去了四停,餘下的全都也是士氣低落的驚弓之鳥。經此一役,可以說蒙古各部十幾年內都難有力量再度犯邊。至於那些傷兵……想來也沒有為他們準備糧食和補給,可總不能為此耽誤追擊敵人的大好時機吧。”


    “大人的意思是――”於慶豐抬起右手,在脖子上輕輕一抹。


    蕭弈天麵含笑意輕輕點頭,“現在先不忙說這些,慶豐,我們的友軍做好戰鬥準備了嗎?”


    “戚大帥出馬,自然不會有問題。”於慶豐微微一躬身,道:“三萬薊州兵今早已經到達預定位置。對了,蹇尚派人送來消息,城中禁軍調動頻繁,王錫爵可能就要在這兩天動手了。”


    “不錯!”申時行從後帳走了出來,胡波緊跟在他的身後。“弈天,讓士兵們做好準備。我剛從禮部官員那裏得知,獻俘儀式將在後天一早於午門舉行。王錫爵如果想要在這兩天動手的話,這就是最好的時機。我們正好給他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是,大人。我們的部隊明天就可以會同薊州兵,一舉控製北京。”


    申時行猶豫了一下,又道:“弈天,老夫記得你上次說過王錫爵對你頗有拉攏之意?”


    “大人!”


    “老夫怎麽會懷疑你呢?”申時行笑道:“我是要你去和他們假意接觸,令王錫爵放鬆對我們的戒心。”


    “是,大人。我……明白了。”蕭弈天低頭應道,當他再抬起頭時,申時行已經轉身欲走,胡波卻飛快地轉過頭,朝自己作了一個詭異的笑臉……


    6月19日卯時三刻,北京,金吾前衛軍營。


    指揮使段天明伸了個懶腰,晃晃悠悠地從案前站起身來。昨夜他與帳下諸將飲酒直至深夜,現在腦袋還有點暈暈乎乎的。按照上司的命令,金吾前衛要在午時前控製防區內所有要害部門直到次日酉時,這個任務可來不得半點怠慢。若有差池,輕則革去軍職;重則脖子上的吃飯家夥也難保無恙。他從牆上摘下佩劍披掛,一步一搖地向門邊走去。


    門外似乎很有些喧鬧,段天明心頭著惱,上前一把推開門,張口就罵道……


    他的滿腔怒火很快消散得無影無蹤,這不能說和捅到眼前的十多支鳥銃沒有關係。看著這些士兵毫無表情的麵孔,段天明背上汗流浹背,煞白著臉不知道該說什麽。


    為首的火槍手身著百戶裝束,他一言不發地從段天明手中搶過佩劍,隨手丟在牆角。佩劍落地時發出“當”的一聲,段天明這才注意到那裏早已堆了數十把兵器,看樣式應該屬於自己的親兵隊所有。而它們的主人們此刻正委頓在幾丈開外,麵對槍口一動也不敢動。


    “段天明指揮使,”火槍手百戶以薊州南兵特有的語調,或者更清楚地說,冰冷平靜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說道:“我部奉命解除金吾前衛的武裝,從現在開始直到明天酉時,金吾前衛的防區由薊州軍接管。請您和您的部下不要做出什麽過激行動,我們已經得到授權,可以隨時向任何反抗者開火。”


    段天明隻覺膝蓋一軟,順著門框就慢慢滑坐下去。當薊州兵把繩索套在他身上時,已有些發福的指揮使腦子裏卻不合時宜地浮現出上司們氣急敗壞的樣子。“管他呢,”段天明對自己說,“反正這也怪不得我。”


    巳時,兵部尚書府。


    楊巍負手站在書房正中,得意地看著牆上懸掛的京師防衛圖,十多名參將圍在他的身邊。這裏可以說就是京師全部武裝力量的指揮中心,全城二十二衛禁軍的一舉一動,都在房間主人的牢牢掌控之下。


    “離預定時間還有一個時辰了,”楊巍漫不經心地問道:“二十二衛怎麽連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幫兵頭也真夠沒用的。”


    “大人,”一個參將迴答道:“上月組成遠征軍時,除司禮太監張鯨手下的錦衣衛之外,其餘二十一衛都有相當數量兵力被征調。現在要一下子控製如此多的要害部門恐怕還有點人手不足吧。”


    楊巍略一哼聲,道:“但願如此,要是這迴誤了事,我可饒不了你們!”


    “大人請放心,下官這就去……”參將的話突然被推門聲打斷,眾人扭過頭,驚訝地看著那名跌跌碰碰衝進房來的軍士。“大……大人,外麵來了好多兵,他……他們要……”


    “什麽亂七八糟的?”楊巍皺著眉頭斥道:“慌張什麽?跟著我出去看看。”


    尚書府門口,五十多名衛兵如臨大敵,緊張地看著眼前全副武裝的來犯者,手中的長槍微微顫抖。


    “我再說一次,給我讓開。”蕭弈天手持短筒三眼銃,毫不畏懼地麵對眼前的槍陣喝道。在他身後,三排火槍手一齊發出怒吼,抬起火槍作勢欲射。尚書府衛兵們既怒且驚,止不住心中的恐懼步步後退。


    “不想死的退下!”蕭弈天一聲斷喝,毫不猶豫地開槍撂倒領頭的衛兵隊長,隨手扔掉火銃換出霜嵐。得此號令,第一排火槍手立刻扣動了扳機。硝煙中,二十多名衛兵掙紮著倒下,與此同時第二排火槍手上前一步擺出火力掩護,槍中已沒有子彈的首排士兵拔出腰刀準備近身格鬥。


    尚書府衛兵們的心理防線崩潰了,他們丟下長槍四散而逃,此時恰值楊巍等人走到門前。


    “這裏是怎麽迴事?”楊巍喝問道,他走上前來,正好與蕭弈天四目相對。“你……你是蕭弈天?”兵部尚書在幾十支黑洞洞的槍口前打了個寒戰,語氣立馬和緩起來:“不知蕭大人駕臨寒舍有何要事?”


    蕭弈天微微一笑:“沒什麽,就是請楊大人幫個小忙罷了。”他揮揮手中的霜嵐,“還不請楊大人進屋詳談?”


    酉時,王錫爵府。


    “大人,禁軍諸衛已經控製了全城所有要地。隻要一聲令下,北京就都在您的手掌心裏了。”楊巍滿臉媚笑地朝著王錫爵一躬身,道:“等到明天獻俘儀式過後,大人可就是新朝的開國之君,坐擁萬裏江山的萬歲爺了。”


    王錫爵心頭十分受用,表麵上卻不動聲色。“諸位,現在萬事俱備,就隻待明日一搏了!楊巍,等明日控製好局勢之後,你馬上帶一支勁旅突入後宮,將張鯨那閹賊當場殺死!事成之後,你就是首功一件!”


    許國貼近一步,道:“大人,蕭弈天又派人送來一封書信,說有要事向大人通報。”他從袖中摸出一個錦袋,恭恭敬敬地雙手遞上。


    王錫爵接過錦袋,小心地揭開封口火漆,從中取出一卷帛書。他輕聲讀著信上的文字,臉色漸漸顯得嚴峻起來。


    “大人,有什麽不利的消息嗎?”許國緊張地問道。


    王錫爵惱怒地把帛書扔在一邊,“申時行也到北京來了。”


    “什麽?”許國大吃一驚,“他怎麽會來這裏?”


    “你自己看吧。”王錫爵指了指地上的信,“申時行集結了西洋行省全部軍隊秘密來到中土,要在明天的獻俘儀式上和我們作對!”


    許國撿起帛書草草看了看,“如果西洋行省的六萬大軍要和我們開戰的話,恐怕我們手下這些禁軍完全不是對手。畢竟連蒙古鐵騎也敗在了他們手下……”


    王錫爵哼了一聲,滿不在乎地說:“他這是自尋死路!蕭弈天寫這封信的目的不言而喻,可以說現在他已經正式倒向我們這邊了。得不到軍隊的支持,申時行憑什麽和我們作對?我這就給蕭弈天寫封迴帖……”他突然怔了怔,改口道:“書信太不安全了。楊巍,你派個心腹去跟他談談。不就是想要功名利祿嗎,你告訴他,隻要在明天的獻俘儀式上和我方合作,待寡人登基之日,榮華富貴任他挑選!”


    “是……”楊巍臉色有點發白,低頭小聲迴答:“我馬上去辦。”話畢,他立刻轉身向門口走去。


    “好極了!”王錫爵得意地笑了起來:“要是能得到蕭弈天麾下精銳部隊的支持,還有誰可以阻擋我們呢?哈哈哈哈……”


    6月20日,卯時,午門。


    花崗岩石板上泛著冰冷的青光,大漢將軍們手中雪亮的長戟齊列如林。上千名文武百官身著朝服在廣場上列成左右兩個縱隊,麵向午門城樓屈膝跪地山唿萬歲。三記響鞭過後,號角齊鳴,萬曆皇帝朱翊鈞在大隊禁軍護衛下君臨城樓。


    一名糾察禦史捧著班齊牌走向城樓,鄭重而小心地將其放進紅錦絲袋內,由城上的禮官提升上樓獻在皇帝麵前。


    萬曆陛下徑直走到門樓前楹當中的黃幄龍椅前坐下,滿意地揮揮手,示意儀式開始。在眾百官的朝賀聲中,侍臣揮動響鞭,“引獻俘!”


    “……天佑我大明江山社稷……破蒙古大軍十四萬於盧溝橋……斬首五萬級,獲敵虜八千……自洪武永樂之後,武功之盛無出其右……”冗長的頌詞聲中,兩名紅衣禮官緩緩推開外宮門,八千名蒙古俘虜渾身掛滿鎖鏈鐐銬,排成方陣魚貫而入。一隊隊帝國武士手執長槍在旁警戒維持秩序。等這個龐大的隊伍到達獻俘位時,俘虜們全部匍匐在地行叩拜禮,由刑部尚書走出隊列上前奏報:“執獻豐台所俘蒙古各部八千零四十三員於陛前,此等化外蠻夷盡皆頑逆之徒,不習禮教,積惡難返,屢次冒犯天朝,殺我邊地軍民,實乃罪無可赦。依律當押赴市曹斬首示眾,請萬歲恩準。”


    皇帝微微點頭,用最威嚴的聲音迴答道:“拿去!”他話音未落,身旁兩名帶刀侍衛同時高聲重複道:“拿去!”由近及遠,大漢將軍們依次聯聲附和,到最後整個廣場上都迴蕩著他們雄渾的嗓音,似乎天地之間也被震得嗡嗡作響。


    大理寺官員引著這些俘虜前往法場而去。城樓上禮官高聲宣布皇上的旨意:四品以上官員移步奉天殿,稍後對西洋勤王軍自蕭弈天以下全體將士論功行賞。


    皇帝的聖諭鈞旨卻被端門外的一陣喧鬧掩住,眾位官員不約而同地轉過頭,朝宮門外望去,但見刀光劍影閃爍不斷,西洋行省的無數士兵荷槍實彈湧進廣場。皇帝的衛兵們結成防線試圖阻擋這些侵犯者,可是火槍的密集射擊立刻將他們如風中的秋葉一般輕易驅散。硝煙散去,西洋士兵向兩側讓出一條通路,申時行邁著官步來到廣場中央。在他身後,蕭弈天和胡波兩人戎裝佩劍左右相協。


    “大膽申時行!你……你要做什麽?”朱翊鈞顫抖著聲音問。可是根本沒人有暇理睬他,西洋軍隊已經攻上了午門城樓,平日忠勇過人的大漢將軍們在火槍麵前一籌莫展,戰不片刻便潰不成軍。城上的抵抗很快結束了,全副武裝的士兵紛紛在城樓上占好有利位置舉槍警戒,甚至都不屑於對嚇癱在龍椅上的皇帝陛下多看一眼。


    整個廣場已經完全處於西洋軍隊的控製之下,申時行同樣清楚的是,戚繼光的薊州兵已經協助慕容信光部接管了整個北京城的防衛。他得意地一步步走向王錫爵,後者則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


    “你食言了,總督。”王錫爵輕蔑地環顧四周嚇得直不起腰的同僚們,平靜地開口道。


    申時行嘴角微微一動,露出一個嘲諷的笑臉。“如果一個帝國擺在眼前唾手可得,為什麽要滿足一個小小的西洋之王呢。這我倒不明白了,首輔王大人。”


    王錫爵搖搖頭,道:“難道你認為憑這些士兵就可以坐穩天下嗎?”


    “你不也是這樣打算的嗎?”申時行反詰道:“把二十萬大軍獻到蒙古人的屠刀之下,讓整個京城成為你野心的賭注,到底是誰更愚蠢一些呢?”


    百官群中一陣竊竊私語,王錫爵卻毫不在乎,他繼續說道:“請你記住申總督,背叛者的下場就是被人背叛。”


    申時行輕輕哼了一聲,“你指的是昨天那封書信嗎?”他殘忍地欣賞著王錫爵一下子變得慘白的麵孔,繼續說道:“讓老夫來向你介紹一下吧,小婿蕭弈天,新帝國未來的繼承人。”


    “你!”王錫爵咬著牙,“想不到我王錫爵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自以為機關算盡,卻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竟然讓你這隻老狐狸漁翁得利!罷罷罷,謀大事不成唯有一死,姓申的,要殺要剮就任憑你了。”


    “很好,”申時行笑道:“這樣才像我中華帝國的首輔。”他緩慢而堅定地抬起右手,命令道:“把他帶下去,和蒙古俘虜一同斬首!”


    一片寂靜。


    申時行惘然地左右四顧,又重複道:“把王錫爵帶下去!”


    寂靜依舊,廣場上幾萬名士兵如同鋼雕鐵鑄一般,立在原地紋絲不動。


    “你們聽見了嗎?把他帶下去!”申時行高聲喊道,嗓音中帶著抑製不住的恐慌。“把王錫爵給我帶下去!把這裏的人統統拿下!”


    一陣淒厲的笑聲打破了沉默,王錫爵搖搖晃晃地上前兩步,嘲諷地發出大笑:“背叛者的下場就是被人背叛啊,申時行申總督。離龍椅隻有一步之遙,這失敗的滋味是不是很難受?哈哈,真是可笑,如果一個帝國擺在眼前唾手可得,為什麽還要慢慢等你這老家夥一命歸西呢?黃雀在後?哈哈哈,這黃雀又孰知身後滿弓待發的利箭呢?”


    申時行轉過身,充滿期待地看著蕭弈天的雙目:“弈天,你……”


    “我們兩個都是愚不可及的蠢人啊!”王錫爵打斷了他的話。“被人玩弄於股掌……”


    “你閉嘴!”申時行粗暴地喝道,他突然又放低聲音道:“弈天,老夫向來視你若子,一刻也不曾虧待於你。況且老夫已有言在先,願招你為駙馬,將來一同執掌天下,你又何苦如此呢?”


    蕭弈天微微側過身,不敢直視總督的雙眼,他喉嚨一陣發幹,用變調的聲音輕輕說道:“把他們帶下去,兩個一起。”


    “你們都聽到了!”胡波高聲重複他的命令:“總兵大人有令,王錫爵申時行兩人,為禍社稷杞亂朝綱,予以拿下,押送大理寺候審!現在帝國麵臨顛覆的危險,所有臣民都應該負起自己的責任。蕭大人不畏艱險,於此危難之際代理首輔一職,是帝國上下應當學習的典範!”


    數萬士兵一起發出歡唿,聲如雷鳴播向遠方,僅僅過得片刻,各個方向傳迴同樣熱烈的歡唿:那是散布在北京城中各處控製局勢的西洋薊州聯軍士兵的聲音。在這歡騰海洋的中心,蕭弈天忍住淚水舉目望天,任憑申時行遠去的咒罵聲迴蕩在耳邊經久不散。“對不起,總督大人,為了帝國的未來,我隻能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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