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童嘉雪的事情之後,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雲婠夏中場休息了五分鍾,才抽下一個。


    這次抽到的看起來是個十多歲的少女,她接通後第一時間刷了禮物。


    少女很白,看著身體有些虛弱。


    雲婠夏頓了一下:“路惜,治病我幫不上忙。”


    之前周宇兒子被白血病折磨成那樣,她也隻是能緩解他的痛苦,延緩他的發病而已,她隻是修仙,不是神。


    修仙界的醫療水平還不如現代,隻是有些外傷能用丹藥進行治療或者用修為進行修補,那種辦法說白了是用靈力在進行修複,對於病變是無能為力的。


    路惜卻隻是微微愣了愣,然後微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是來為我的病求醫的。”


    她照了照周圍的環境。


    竟是仙境般的茶卡鹽湖。


    藍色的天空倒映在鏡麵般的湖麵上,純淨、澄澈。


    彈幕都在【哇!!好美!】的時候,路惜開口:“我知道自己的病情,我從沒有奢求能出現奇跡。”


    說著她抬手摘下了自己戴著的一個毛線帽子,大家這才發現她頭頂光禿禿的:“正是因為清楚自己的病,我不願意在最後的時間毫無尊嚴地待在醫院裏一點點消亡。”


    “所以我出來旅行了,見一見自己從未見過的風景,不然之後沒機會了,那就太遺憾了。”


    【天呐……】


    【是癌症嗎……】


    【生病真的是太折磨了。】


    【疾病真的是人力不能改變的事……唉。】


    【希望小姐姐不要放棄治療呀!】


    【萬一呢!】


    【祝漂亮妹妹早日康複!】


    ……


    也許是因為大家在想到疾病的時候,自然而然就能想起那種“難受”的感覺,哪怕是對於小時候生病的疼痛和難熬記憶得不甚清晰了,但那種感受總會殘留在身體裏。


    所以大家對生病的人天然就會產生共情,大多都會疼惜幾分。


    尤其還是絕症,年紀輕輕得了絕症,簡直是buff疊滿。


    群眾自然對她產生了同情之心。


    路惜眉眼彎彎,笑得很溫柔。


    雲婠夏看著她的笑容,略有些心酸:“我可以緩解你的痛苦,但對於壽命和治病無能為力,你需要嗎?”


    路惜先是愣了一下,竟搖頭拒絕了。


    “我其實是有一件事一直意難平,所以在最後也還是想問問他的結局。”


    “大約是七年前,我那時候才12歲,我們班一個男生摔斷了腿,在醫院住院。”


    “我作為班長,去看望他,順便給他送作業和筆記。”


    “在醫院的走廊上看到一個逆行的叔叔,他滿頭血。”


    “當時我還很矮,看不清他頭頂的情況,隻能記得他滿頭的血。”


    “隻記得他一邊走一邊哭。”


    “他滿臉胡茬,看起來像我鄰居家的伯伯。”


    “我當時覺得有些害怕,但也有些不忍,就給他遞了一張紙,他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裏都是血。他接過了紙,極小聲地說了幾句什麽,含含混混的,我沒聽清。”


    \"我就去問了護士,護士說他出了車禍,肇事者逃逸了。\"


    “他被好心人送到醫院,頭骨都碎了一塊,要馬上動手術。”


    “可是他躺了一會兒,自己提出要出院迴家,因為他沒有錢。”


    “沒錢做手術,也沒有家人。”


    “他滿腦袋都是血,可是沒往醫院裏麵走,而是穿過人群,一步又一步離開了醫院。”


    \"我真的無法忘記那個場景,忘不了他的眼淚,忘不了他的背影,忘不了他走出去的每一步。\"


    “那裏是醫院,是可以救他命的地方。”


    “他卻,一個人,一步步離開了醫院,血淋淋的,哭著離開。”


    “我想,他肯定很痛,很難過,誰想死呢,明明都到醫院了啊,誰在知道自己能活的情況下願意選擇去死啊?”


    “我那時候幫不了他,我真的覺得好無力,我至今都無法忘記那個場景。”


    “所以我想問問他……還活著嗎?想知道他的故事。想讓他知道,還有人記得他。”


    路惜講述這些的時候,那種心酸無力,透過屏幕,通過言語,穿越了七年時光,鋪陳在大家麵前。


    時間太過久遠,又沒有照片,雲婠夏也有些為難。


    似乎是看出雲婠夏的為難,路惜勉強笑了笑:“沒關係,我知道有些強人所難了,今天能把這件事在這麽多人麵前說出來,我已經感覺舒服多了。”


    “謝謝你們聽我說這些。”


    她說完這些就要掛斷,雲婠夏卻說:“等等。”


    “你再說說詳細情況吧,哪裏的醫院,大概什麽時候,他的身高和相貌之類的。”


    因為時間太過久遠,路惜是邊迴憶邊慢慢說的。


    雲婠夏一邊聽一邊掐算。


    在路惜實在迴憶不出細節的時候,她開口了:“他叫田永,就住在……”


    雲婠夏頓了頓,到底沒說出具體地址,這麽多年了,好像也沒必要讓他再受陌生人的打擾:“住在某個村子的村頭。”


    “七年前,他五十二歲,家裏早就沒人了,他一直靠種田賣菜養活自己,也沒娶上老婆。”


    “從醫院到他家,有十六公裏的路。”


    “每天天不亮就背著菜往縣城走,賣完就再走迴去。”


    “當時是在去賣菜的路上被撞的,都快走到縣城了。”


    “當時他在醫院躺了一會兒,自己提出不治了,因為沒有錢。”


    “很可惜,沒有發生奇跡。”


    路惜又一次掉下眼淚,就像七年前她在醫院問過護士之後一樣。


    “當時護士說,他最多活不過兩個小時。”


    “他肯定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可他還是要往家裏走。”


    “他一直在哭啊,一直在哭……”


    【天哪,我真的……】


    【我光是聽著眼淚都止不住了。】


    【他是怎麽頂著自己破碎的腦袋,一步一步走出醫院的啊……】


    【真的都不敢想……】


    【該有多絕望啊。】


    【“他一直在哭”……】


    【怎麽走得迴去啊……】


    【怪不得小姐姐一直忘不掉……這下好,我也忘不掉了。】


    ……


    這件事太過沉重,沒人有心情再開玩笑。


    有很多事,想做什麽,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難過。


    可能當時沒有那個能力去做什麽,等有了能力的時候,時間卻早已過去。


    難以釋懷的事情,哪怕過了很久很久,也還是難以釋懷。


    雲婠夏沒有去安慰路惜,這種事,旁人的安慰很難開解。


    什麽“你也做不了什麽”這種話,隻不過是平添難過罷了。


    路惜哭了一會兒,勉強露出個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點了下頭,掛斷了連線。


    雲婠夏在原地坐了一會兒,才說了聲明天再見,關了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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