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東升西落,一天就快過去了,渝城的夜晚並不涼爽,不過,山上倒還時有涼風。


    “天道師兄,我站一天滴米未進,我感覺我快不行了!”


    “誒,和道,和道!”


    李天道見李和道正要朝地麵倒去,收起護體的道術,伸手扶住李和道的背部,右手法指旋即起勢,在他胸部的膻中穴急點一指,這才定住了李和道的心脈。


    李天道皺眉,眉眼間的情緒明顯有些怒氣,待將李和道放平在地上,李天道才能分神去聽耳邊其他師兄弟的議論。


    “這上仙該不會是見不得光吧,等了一個白天還沒來,要不是我道術精湛,也得跟小胖墩一樣暈倒!”


    “李地道你可閉嘴吧,小心衝撞了上仙,什麽時候祭祀,上仙自有安排,或許,他老人家是有事給耽擱了!”


    “切,李人道你可真能舔的!”


    “都別吵了!”


    眾人的議論在李鬼道壓低了聲音的嗬斥聲中停了下來。


    李清風在台上一直低著頭躬身站立,雙手將拂塵橫攤在兩掌之間,因為姿勢保持太久,有些僵硬,好似一日老了十歲。


    【是我哪裏做得不好,衝撞了上仙嗎?】


    李清風與弟子們不同,就算在祭祀台上等了一天,他也從來沒懷疑過上仙,反而不停地反省自己。


    渝城中,塗山鈺三人吃完火鍋迴到家中,收拾妥當,已是晚上十點。


    “小清,我買了明天一早九點的高鐵票迴去。”


    “媽,怎麽這麽急?好歹住一兩個月再迴去吧?”


    冷妍清有些措手不及,可李玉蘭說自己現在身體好了,家裏那跛子已經打了十幾個電話來催,說是再不迴去,他就絕食。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冷妍清再沒有挽留的餘地,塗山鈺看出冷妍清的落寞,出聲寬慰。


    “沒事兒,姐姐,阿姨有自己的生活嘛,隻要有孝心,在哪裏都一樣的。”


    李玉蘭連聲誇讚塗山鈺歲數小,心思卻細膩。


    “那,明天早上我去送您。”


    冷妍清說罷,從儲物室提了個半人高的黑色行李箱到客廳,緊接著開始幫李玉蘭打包要帶迴去的東西。


    李玉蘭推說自己現在身體好了,不需要送。


    “小清啊,你明天還得上班,我自己可以的,這點東西,完全沒問題。”


    塗山鈺終於知道冷妍清這自立自強的性格像誰了,她見冷妍清冷著臉不說話,溫聲開口道:


    “阿姨,明天早上我和姐姐一起去送您,我再買些煙酒,給叔叔帶迴去。”


    李玉蘭自然連聲推辭,她瞄見冷妍清鐵青的臉,轉而交代塗山鈺。


    “小鈺,有你陪著小清阿姨就放心了,之前聽楊樂說我們小清進了看守所,我擔心得不得了,現在... ...”


    “媽!”


    冷妍清被“看守所”三個字激怒,冷冰冰地出聲製止李玉蘭繼續說下去,畢竟,她還不想讓塗山鈺知道自己不堪的過往。


    塗山鈺的眼神在兩人的臉上打轉,一個自覺說錯了話一臉尷尬,一個被提起禁忌話題生著悶氣,塗山鈺打著哈哈,說進看守所沒啥,自己也進過。


    “啊?小鈺也進過?”


    李玉蘭和冷妍清一臉吃驚,不過塗山鈺描述得有模有樣,而且是一種遊戲人間的語氣描述,越說越嗨,兩人覺得甚是有趣,冷妍清的心結自然就被打開了。


    三人溝通妥當,明天一早去高鐵站,各種自依次洗漱。


    十點半,三清觀內,正當眾人等得怨氣衝天之時,天空忽然雷聲作響,烏雲壓境。


    “鬼道,快!護血,這血不能被毀了!”


    李清風下令,五名弟子齊身而動,運行道術,將籠罩合力對準瓷杯的正上方。


    “哢擦!”


    閃電的聲音傳來,隨之而來的是無端冒出的一陣白煙,白煙還未散去,一個穿著長袍的人從白煙中憑空冒了出來。


    ”上仙,是上仙降臨了!”


    李清風激動得熱淚盈眶,率先在祭祀台上匍匐跪下,台下眾位弟子無一不跟上李清風的動作,紛紛跪拜在地。


    然而,李天道趁著無人注意,抬起左手手腕,瞄了一眼電子手表,時間指向十點四十。


    【嗬,這個點來享用斑斕血,果真是上仙?】


    李天道暫且收起疑慮,靜待台上的進展。


    片刻過後,上仙並未說一句話,靜站在祭祀台上,背對著眾人,黑袍從頭到腳的將他緊緊包裹,沒有人能看清他的任何一寸肌膚,隻是從身影上來看應該是個一米九左右的男子,他做足了神秘莫測的氣勢。


    “上仙,血已經準備好了,請您笑納!”


    李清風恭敬說完話,又將頭壓低幾分,就差直接趴在地上了。


    那上仙並未接話,抬手揮動衣袖,盛有血液的瓷杯在桌上震動幾瞬,隨著一股無形的力量,轉瞬間就到了黑袍男的手上。


    李天道小心地用餘光去暼,發現黑袍男的手蒼白得毫無血色,指甲快趕上半根手指的長度,那瓷杯被他緩緩抬起,朝嘴邊移動。


    “嘶!”


    黑袍男低聲嗔喚,明顯是因為疼痛生起一股怒氣。


    “啪!”


    除了李天道,台下眾人還未看清他是否飲下那血,那瓷杯被重重地飛甩到祭祀台下,發出一陣破碎的聲響。


    “上仙!這?”


    李清風瞳孔陡然急縮,瞳仁中除了不解還有恐懼。


    那上仙將袖袍一揮,一股急風猛烈四起,祭祀台上的燭火悉數滅盡。


    “上仙,屬下無能!屬下知錯!請,請上仙再給貧道一次機會!”


    李清風趴在祭祀台的香火案下,連著磕了三個頭,台下的李鬼道早已經被嚇得冒了滿背的冷汗。


    李和道就算再傻也知道,那杯血肯定是出了問題,此時他竟然有些慶幸,還好那貓妖的功績算在了李鬼道的頭上。


    盡管李清風鬼哭狼嚎的求饒,可明顯黑袍男不是很買賬,他衣袖又再一揮,“咻咻咻”地幾聲動靜響起,眾弟子循著聲音抬眼去看,隻見塔樓右側外圍牆麵上赫然映著四個鮮紅的大字。


    【明日此時】


    眾弟子霎時乍驚,隻見那四個字此時已經化作了鮮血,順著牆麵往下滴,逐漸鋪滿整麵白牆。


    “是,上仙,屬下明日一定取得您要的東西!謝上仙不殺之恩!”


    李清風當完狗腿子,從祭祀台上朝李鬼道甩了一個惡狠狠的眼神,李鬼道被嚇得腳下一軟,肝顫不已,完全不敢再抬頭與李清風對視。


    與眾人對上仙的恐懼不同,李天道的眼神中更多的是參透玄機的不屑:


    【這上仙,恐怕來路不正吧?師父不會不知道,既然這樣,師父還要為他效命,多半有利益牽扯,誰家好仙用鮮血威脅凡人道士的,我還真是活久見了!


    哎,我看這一清觀怕是要出大事咯。


    斑斕血?這上仙,竟然要從凡人女子身上吸血,為何不自己去,是不想還是不敢?


    傷害凡人,這上仙絕非正道,也就是說,冷妍清才是我應該保護的凡人?】


    “師兄,天道師兄,師父喊你!”


    李天道在腦內飛速過完自己的分析,李和道瘋狂地拉著他的右手衣袖,瞪著眼睛使眼色,一臉焦急。


    李天道抬頭去迴應李清風,發現剛才台上的黑袍男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與此同時,天空中剛才還滿布的烏雲也不見了。


    “是,師父,您請吩咐!”


    李清風正要發作,李天道恭敬地起身作揖,等待派遣,李清風暫且收起怒氣,命令道:


    “天道,這次,你去辦!”


    【我去辦?這種邪門歪道的事我李天道怎麽會去做?】


    “師父,這件事原本是鬼道師兄一力辦理... ...”


    “就這麽定了!”


    李清風不由分說,命令已經下達,怒氣衝衝地挽著拂塵下了祭祀台,徑直往後院去了。


    李天道無奈地歎了口氣,迴頭與李和道交換表情,沒成想,正好撞上李鬼道仇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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