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道會,一直到仙味堂的天字一號,少女灼灼目光,就沒離開過顧長生的臉,把他看得渾身不自在。


    “餓了一晚上,先吃點東西,等會兒我送你迴顧園。”


    顧長生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張卷餅,往裏麵夾一塊片好的烤鴨和一些配料,送到對麵墨憐嘴邊。


    墨憐接過,放進碗裏,“大神,你別轉移話題。”


    “迴答我,剛才在肯斯頓麵前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我……”


    顧長生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解釋。


    墨憐眼巴巴盯著他,“你不會是騙他的吧?”


    “我知道,你這幾天一直在找機會跟我說分手的事。”


    “我是故意不給你機會說。”


    “過了明天,就要到下一個規則怪談開始的時間,你實在不喜歡我,不如等我迴來再說。”


    少女臉上帶著笑,聲音也很平靜,似乎對於自己不被喜歡的人喜歡,並沒有太懊惱。


    將近四年的相處,顧長生很容易就能看出,她心情早已壓抑到了極致。


    “墨憐,我沒有騙肯斯頓。”


    “也沒有騙你。”


    “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愛一個人。”


    “另一方麵,你對我還不夠了解,跟我在一起,也許會非常辛苦。”


    “我隻問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墨憐一臉嚴肅。


    顧長生沉默許久,“沒有。”


    “那你喜歡我?”


    “可能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可能是?”


    墨憐不幹了,直接繞過桌子,坐到顧長生身邊,“今天晚上,你必須給我說清楚。”


    她拿過桌子邊的禮盒丟到他懷裏,“不喜歡我,你送我那麽貴的發簪,還送這個?”


    拜師時,玄靈子看見她頭頂的發簪,嚇了一跳。


    隻因這根發簪,不管是木質還是花紋,乃至雕刻,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渾然天成。


    更重要的是,狐狸眼睛上鑲嵌的紅寶石竟是兩顆完整的頂級鴿子血。


    這還隻是收藏價值。


    另外,上麵雕刻的暗紋,和隱約間散發出來的濃鬱雷霆氣息,都在說明,這是一件擁有五雷元素的絕佳法器。


    玄靈子原話,“乖徒兒,你這個男朋友沒白談,這根發簪賣出去,你這輩子,就可以有房有車,不愁吃喝了。”


    顧長生自動忽略其他話題,卻被她手中禮盒吸引,“墨憐,這不是我送的。”


    “那是誰?”


    墨憐也愣住了。


    她想不出來,直接拆開包裹。


    禮盒蓋子揭開,裏麵靜靜躺著一支盛開的血色彼岸花。


    濃香撲麵,讓她瞳孔驟然一縮。


    實驗室,針管,金棺槨,玄金錐,彼岸花,走來走去的白大褂,和各種“嘀嘀嘀”的儀器,以及閃爍的燈光。


    那一幕幕畫麵,在她腦海中浮現。


    窒息的感覺襲來。


    她隻覺自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按進深海,來自四麵八方的壓力,瘋狂擠壓胸腔,憋悶,痛苦,不能唿吸。


    “墨憐,別怕。”


    耳邊傳來男人擔憂的聲音。


    墨憐忽地迴神,大口大口喘氣。


    這才發現,自己被人牢牢圈在懷裏,緊緊抱住。


    “沒事了。”顧長生一下又一下輕輕拍她的背,低聲安慰。


    在他看見那朵帶有致幻類藥物的彼岸花時,就知道,是永生殿的人,找上了墨憐。


    “不用擔心,在帝京,誰也沒辦法強行把你帶走。”


    “嗯。”墨憐點點頭。


    “大神,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


    “你喜歡我嗎?”


    顧長生以為她想問永生殿的事,沒想到讓她那麽執著的,是剛才被打斷的話題。


    他滿眼無奈,輕笑一聲。


    “喜歡。”


    兩個字剛說出口,墨憐就已抱住顧長生的脖子,在他耳邊笑了起來,“好巧,我也是。”


    顧長生身體僵硬片刻,“墨憐,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隻要不分手,隨便說。”


    “如果我的臉,是假的,你會不會介意?”


    “我喜歡你,跟你的臉有什麽關係?”墨憐低頭,卻見他臉側有一道細微的痕跡。


    她剛伸出手,就被顧長生扣住手腕,“我可能長得並不討你喜歡,後悔還來得及。”


    墨憐抽出手,迴到自己位置上,拿起筷子吃碗裏的卷餅,毫不在意道。


    “以前,你天天戴口罩的時候,我不知道你長什麽樣,還不是喜歡你?”


    顧長生望見像小倉鼠一樣吃東西的少女,彎起唇角,繼續給她碗裏夾菜,“慢點吃,我不跟你搶。”


    趁墨憐吃飯,他拿起掉在地上那朵彼岸花,發現花枝上的蝴蝶結,竟是一張粉色紙條。


    【永生殿,實驗體信息】


    【姓名:墨憐】


    【編號:號】


    【來源地點:龍國北方萬神山東南區域,天山古城舊遺址。】


    【死亡原因:法器穿心】


    【死亡年代:未知。】


    “大神,你在看什麽?”墨憐的聲音突然傳來。


    顧長生心頭一跳,立馬撕碎紙條,丟進一旁的暖爐裏燒毀。


    墨憐看見他的舉動,有些好奇,“給我的這張紙條上麵,寫了什麽?”


    也不知道是什麽紙,冒起一股黑煙,味道十分嗆人。


    顧長生連忙起身,拿過羽絨服,披她肩上,“時間太晚,我送你迴去。”


    “哦。”


    墨憐被他拉出仙味堂,坐在車上,還是想不明白,他是怎麽了。


    顧長生心知,不給出個合理的解釋,這姑娘肯定會多想,便找了個借口。


    “墨憐,今天是不是沒讓你師父斬桃花?”


    “我太累,就忘了。”墨憐眼睛轉了轉,瞥向窗外,“怎麽問起這個?”


    “那張紙條,是寫給你的表白信。”


    “誰?”


    “喜歡你的人那麽多,我也猜不出。”


    “所以,你吃醋,燒了我的紙條?”墨憐目光炯炯有神。


    顧長生一腳刹車踩下去,把車停在路邊。


    他側過頭,認真打量副駕駛位上,少女冷白色的臉許久。


    把人帶迴帝京,至今已快有四個年頭。


    墨憐瘋過,笑過,憤怒過,偶爾也狡猾過。


    每一個樣子都是生動的,活潑的,甚至是心狠手辣的。


    哪怕強行注射鎮定劑後,也是安靜的。


    顧長生想都不敢想,死了的墨憐會是什麽樣,隻要一想,心就莫名的痛了起來。


    “以後不許收別人的禮物,想要什麽,跟我說,我會親手送到你麵前,知道嗎?”


    墨憐還沒說話,顧長生就已按住心髒,忽地倒在方向盤上。


    “大神,你別激動,我答應你就是!”犯病的顧長生把墨憐嚇得不輕,連忙撥打帝京醫院的急救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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