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站在駕駛室裏,一邊在心裏算著賬,一邊在支起耳朵緊張的聽。直到聽到在碼頭上的繼康大炮的一聲吼:阿嫂阿嫂,船在這邊!…


    阿三這才像心裏有塊石頭落了地,徹底的放鬆了心情。


    一個體型勻稱、結實、豐滿、容顏莊重的中年女人,來到了碼頭,來到了船邊。她了看了一眼站在駕駛室中的阿三,開顏一笑,也就一躍而起,跳上了船。


    現今的漁家女人,上船下船,平常得很,如履平地。女人不能上船的習俗,早已成為曆史了。


    在駕駛室,阿三聽到了柳霞的叫聲:老公--這迴有多少貨呀,大至摸的?


    老濃--在這一帶的海邊人家習慣裏,把老婆或妻子叫做老濃的,並不見得是真的有多少濃情蜜意,也不見得就真的就沒有濃情蜜意,隻是習慣如此,司空見慣的都這麽叫了、而已。


    阿三平日裏在外麵是叫柳霞的,在家裏、隻有二人世界的時候,才叫老濃的。今日開心,阿三也就不顧裏外、叫起老濃來。


    老濃--今的的貨色有不少的,艙麵上的青占魚,至少就有5千多斤,艙下還有半艙的花色魚,紅海鯽、黃婆雞、坑猛虎頭、還有特大帶、黃翅鯧,統統是好貨。


    哇,這迴生意咋嘎好啦,啥運道來了啦啊…柳霞一聽,也是很開心。哎--老公,這迴又有一家叫花花海鮮的小飯店老板,托我給他留點坑猛虎頭紅海鯽啥的,是新買主。貨色有吧?


    有的有的,現在來了5家飯店老板,老買主。他的是拿不完今天的貨的。


    哦哦,好好,我這就打電話,叫其來馱貨。


    哎--老濃,收青占魚的也是個新買主,姓周的,是阿陸老板介紹過來的。本來想這些花色貨、飯店老板拿剩落下的,都給阿陸老板算了,現在這新買主不曉得其會咋講,也就不一定了。


    無關係的,大不了,剩落下的花色魚,我與翠花兩人弄到市場裏去吊好了。


    翠花是繼康大炮的女人。比柳霞長得稍微的薄弱了一點,不常直接來到船上的。去市場裏去吊--就是去市場裏零售,一條魚二條魚的吊稱鉤散賣。


    因此。去市場去吊,翠花當然的就是柳霞的天然搭檔啦。


    哎--老濃,今天的青占魚過秤,儂要去顧著一下嗎?


    噢噢噢--要去的,新買主麽,要去看看,記記碼單…一陣風似的,柳霞就離開了駕駛室,向碼頭岸邊的48號理魚大棚飄了過去。


    漁家的分工,天然始成。男人出海拚命捕魚,女人在家,協助賣魚貨、組織補漁網、燒飯做菜打理家務,都是天經地義的,曆古如此。


    阿三和柳霞,也就是如此。


    此時的柳霞,就在48號理魚大棚裏,認真的記錄著每一單的青占魚過稱數量:68斤、74斤、72斤、69斤…


    阿三則在船上,見艙麵上的青占魚出完貨、隻剩一小箱的雜碎魚了,就立刻來到中艙艙麵,先用水槍把艙麵板衝洗了一番。


    此時的繼康大炮也來到了船上,先打開頭艙艙蓋,從頭艙裏麵拿出一大疊的魚箱,搬到中艙艙麵。再打開中艙艙蓋,稍稍放了一會空氣,人就跳落到中艙中去了。


    5個飯店老板派來的人也向中艙艙口,圍了過來,一邊往艙裏看,一邊指點著繼康大炮:


    兄弟--這幾條紅海鯽,我要了…


    兄弟--這幾根特帶遞遞給我…


    兄弟--這幾條坑猛虎頭,幫我拿拿上來…


    繼康大炮則按指令拿貨,把他們所要的魚一一的遞送到艙麵,遞送到他們麵前。


    不一會兒,每個飯店老板的人身下都有幾隻魚箱,就像超市裏的采購籃,裏麵裝著他們所指要的各種魚貨。


    沒人再要貨了,阿三問繼康:還有多少貨了?


    繼康大炮在艙下迴答:還有三股之一的貨色,黃翅鯧居多一點。


    阿三又問問在艙麵的各位飯店老板的人:你們的貨都拿足了?不再拿點了?


    各位飯店老板的人都異口同聲:夠了夠了,要貨下迴再拿…


    好的--阿三也不再多話,把繼康大炮叫出中艙:過稱!記單!


    繼康大炮也沒二話,上到中艙艙麵後,先從駕駛室下麵的臥鋪艙裏找出一台電子秤,再迴到中艙艙麵。


    開稱啦,繼康大炮又開吼了:


    海新飯店:紅海鯽28斤、黃婆雞20斤、坑猛虎頭18斤、黃翅鯧16斤、特帶5斤--


    玉龍飯店:紅海鯽24斤、坑猛虎頭48斤、黃翅鯧22斤、特帶8斤--


    九妹飯店:紅海鯽32斤,坑猛虎頭36斤、黃婆雞18斤、特帶12斤--


    蓮花酒莊:紅海鯽44斤,坑猛虎頭33斤、黃婆雞22斤、特帶18斤、黃翅鯧30斤--


    小黑雜烤店…紅海鯽26斤、坑猛虎頭28斤、黃婆雞24斤、特帶26斤、黃翅鯧22斤--


    阿三一筆一筆的作了記錄,每家飯店都有一份帳單,每份帳單都是一式二份,正單給買主,複寫單留下給自己。


    給完帳單後,阿三對各位飯店老板的人說:你的迴去,把帳單交給老板就好了,賬老板會結的。


    好類--


    各位飯店老板的人,各顯神通:小貨的、電瓶三輪、皮卡車…紛紛的來到碼頭邊,裝上他們的魚貨後,就走人啦。


    沒過一會兒,楊霞也飄迴了船上的駕駛室,滿臉開花的對阿三說:老公--過鮮過出多少貨,儂猜猜!


    阿三看看楊霞的臉色,顯然是有超預期的結果的,於是大膽的猜:怕是有6千斤出頭的貨了吧?!


    6836斤!咋話?數字吉利吧--68-36,36--那是六六-三十六耶!六六大順!!柳霞興奮極了。


    阿三心想:這都是什麽三八二九九的腦迴路呀--根本不挨邊,硬往一塊扯啊…想想說不定還需老濃去市場吊貨呢,能六六大順,當然好啦。於是對柳霞說:


    老濃,還有8箱貨,大至摸230~240斤貨,飯店老板駝貨剩落下的…


    柳霞滿臉的不在乎:哎--老公,那花花海鮮店的老板來過否?


    阿三剛說沒來過,柳霞就笑著指指碼頭上:來了來了,儂看--一指站在碼頭邊,邊拿著手機撥號、邊不斷向船上看的一個滿臉大胡子的中年男人--就是其!


    說完,就出了駕駛室,迎向那中年男人而去。


    老胡子--胡老板--柳霞一邊迎過去,一邊喊。


    胡老板馬上迴應:這就是你家的船啊--


    是的是的,上船來小心點啊…柳霞笑臉相迎。


    胡老板上了船,就問:貨色還有嗎?都是些啥貨貸?


    跟隨柳霞而來的阿三這時插話了:胡老板是嗎?你好!你想要啥貨色?


    柳霞連忙介紹:這是我老公,船老大。


    胡老板立馬向阿三伸出左手:阿三老大是吧,早聽說過你了。初次打交道,多多照顧哦--


    阿三:哎哎,也要你多多照顧我了--大家相互關照、相互關照,啊…


    胡老板:儂這個老大,好講足啦--我也就不客氣了…你這迴有紅海鯽嗎?還有、坑猛虎頭,有嗎?


    阿三問站在一旁的繼康大炮:咋話?


    繼康大炮迴答:有的!紅海鯽還大半箱,坑猛虎頭還有一箱--就是個頭…是小點的了,還有黃翅鯧有、有4箱、黃婆雞一箱半、大帶魚大半箱。


    哇--有嘎多種貨啊,統統讓我看看看,可以嗎?胡老板驚奇的問。


    阿三:可以的。


    繼康大炮也是不用吩咐就又下到中艙裏去了,然後把魚貨一箱一箱的全都遞出放在了中艙艙麵上。


    胡老板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仔細的看了一遍。然後說:阿三老大,這些貨全都給我,可以嗎?


    哇--這下輪到阿三驚奇了:胡老板,儂店裏有這麽大的胃口呀…


    胡老板:嘿嘿…主要是朋友多,打包寄帶給朋友,早就托好的,就是拿不到好貨。


    哦…好的,貨可以都給你。不過,阿拉自家要留幾條吃吃的。


    沒問題沒問題。你們先留,剩下的全給我!價錢隨你說好啦--胡老板馬上同意。


    見此情景,阿三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了,吩咐繼康大炮:挑兩條魚拿迴去吃,給我--看了一眼柳霞:老濃,我們家的小萊魚貨還有嗎?


    柳霞直接了當:留幾條黃翅鯧吃吃好啦…


    繼康大炮隨即行動:挑了一條小一點的紅海鯽丶兩條小點的黃婆雞、六條黃翅鯧--裝在同一個魚箱裏,放在一邊。然後又搬出了電子秤。


    接著,就是繼康大炮秤魚、柳霞記帳、算賬、大胡子掃碼付款…大胡子胡老板又叫來一輛小貨的,裝上魚貨,歡歡喜喜的走人了。走之前,還不忘給了柳霞一張名片,還留下了一句話:下航次你老公攏洋來,一定要記得叫我一聲啊…


    好啦--老濃,這下不單不用你去市場裏去吊貨了,差點又是連自家吃的魚都要沒有了--


    柳霞迴應:是耶老公,儂看繼康大炮,都挑些啥魚啊--蝦咪咪大…


    阿嫂哎--賣柴老婆婆燒柴末麽,阿拉就是這種命---繼康大炮發表了感言。


    最後還是阿三先迴到了當下:大炮--儂給我留二條黃翅鯧魚就夠了,其餘的儂統統拿去,那箱雜碎魚也拿去,叫翠花去曬曬其,曬成魚烤頭,蒸蒸熟過老酒吃,味道也還蠻好的。


    繼康大炮也不客氣,除了違反指令自作主張給阿三留下了3條黃翅鯧魚外,其他的都按阿三的吩咐辦了。


    這時,繼康大炮的手機響了。接了電話後,繼康對阿三講:老大,有打你電話的,打不通,你關機了?


    阿三這才想起:自己也是有手機的。忙從駕駛台下的一個抽屜裏麵找出一手機,按了開機鍵。


    陏著開機成功,一串串的叮咚聲響了起來。刷了一下未接來電,果然有許多的狐朋狗友打來過電話。阿三本想再關機的,一個電話打進來了,是君明。


    君明,是以前漁業大隊時3號船老大的兒子,他已不再捕魚,而是在開冰庫和油庫了。


    阿三船上的柴油就全被他包充了。


    關係戶麽,隻好聽聽他又要講啥東西了。一接通電話,聽筒裏就傳來埋怨的聲音:阿三老大!架子大了啊!打儂一下半天電話,關機!咋啦?這迴多捕了幾條魚,鬧熱煞了是否?啊?


    不是的…阿三連忙否定:現在剛賣完貨,剛開機,前頭是在忙麽!


    柳霞在一旁插話:爛君明是吧--儂又要作啥怪了?啊?--


    手機聽筒裏的聲音立馬減小了10個分貝:哦哦--阿嫂也在啊…阿嫂,我幾時作怪過了?我、我蠻上課的好不好?


    儂還上課?儂要是上科--飯店ok廳就統要關門啦!直接講:這迴是要做啥?吃飯還是唱歌?


    哎哎哎--阿三老大,每迴是我請儂客,反轉還要被儂老濃訓話,儂話話看--這是啥道理?啊?


    阿三:好類好類,儂幾根肚腸,統被人家看透了,怪儂自家!直接講,爽快點:喜來順、還是紅燈籠?


    手機聽筒裏的聲音:喜來順喜來順…包箱我去定,買單包給儂--儂這迴是大豐收的,是吧?嘿嘿嘿嘿嘿…


    阿三:閑話少講了,一言為定,儂包箱訂好,通知我!


    手機聽筒裏的聲音:ok!夜到--阿嫂一起來啊!拜拜…好像生怕又要被柳霞罵似的,君明拫本不等阿三的迴話,立刻就掛斷了電話。1


    阿三揺搖頭,對柳霞說:阿拉先迴家去,洗個澡,困一覺,再講吧。


    柳霞臉色轉紅,點了點頭。


    大炮--解纜!阿拉迴家去!阿三向站在中艙艙板麵上的繼康喊了一嗓子,啟動了伡。


    然後走出駕駛室,待碼頭上的協管人員幫忙解開了船艉側的纜繩後,趕緊的把纜繩收迴到船艉,又趕緊的迴駕駛室,見繼康大炮也已收好船艏的纜繩,於是就掛檔--倒車、挪艉、轉艏…一番忙碌後,船順利的離開了碼頭,調整了航向,向自己村子的門口港方向,駛去。


    依靠在阿三身後的柳霞,滿眼的敬佩,也滿臉的自豪,她,抱緊了阿三的腰,臉貼在了阿三的背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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