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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本就匆忙而荒誕,我沒有時間迴味那些美好的瞬間,就讓這份感情在這荒誕中突然發生吧。)


    “喝點酒就胡唚,鐵牛別搭理你大爺,這兩天我就去給你保媒。咱村裏的閨女,你看上哪個咱就要哪個,來年給你爺生個大胖小子。”三大娘端著一盤炒土豆絲走進了屋子,二話不說在三大爺肋條底下擰了一把,一大半菜湯澆在陳風身上。三大爺疼得一齜牙,半杯酒灑在陳風肩膀上。


    兩口子急忙用熊掌一樣的大手拉扯陳風的衣服,讓他把t恤脫下來扔到一邊,可終究還是燙紅了一片,但好歹不嚴重。三大爺怒了,惡狠狠地瞪著三大娘。


    “老爺們說話,你個老娘們插啥嘴,看把俺鐵牛燙的。快出去。”喝退了女人,三大爺把話鋒轉向了爺爺,“大爺,寶來他們不在家,他們不知道。就沒覺得你孫子丟了件衣裳?還丟了個小褲衩?”


    在眾人的哄笑之下,爺爺的眼睛似乎也不再渾濁,甚至散發著一點年輕的光芒。看了看自己的孫子,好像孫子給他長了很大臉,渾身上下抖出來的都是驕傲。


    “我記得。”爺爺的坦白更加坐實了陳風的往事,而且似乎是想把這件事弄得讓所有人都相信,讓人無可辯駁。“鐵牛在家都是光膀子,那天出門穿了件黑色的大褲衩,白半袖。幫黑子才光著膀子迴來的,問他衣裳去哪了,他說到河裏洗澡,叫旋風刮飛了。過了兩天說是讓水衝走了,還有一迴說是洗澡的時候叫狗叼跑了。”


    “大爺爺,你就沒發現鐵牛哥的小褲衩也丟了?”二寶的兒子笑嘻嘻的衝著爺爺喊,生怕這院子裏的人聽不見。


    “那我不知道,他睡覺光腚,從小養的毛病,我也不知道他褲衩長啥樣。”


    ……


    一周的時間裏有三天是在這樣的氛圍裏度過的,人們對陳風的稱唿也從寶來家二小子,變成了小風,最後固定在了鐵牛。而人們對他的印象也從陌生的孩子,變成了寶來家練武術的二小子,再變成了下水救人的胖子,最後固定在了急著找媳婦的小夥。而爺爺也從鄉親嘴裏的叔叔大爺老夥計,變成了鐵牛他爺。


    三天以來,從早上八九點鍾就有人到家裏串門,十一點前就有人來請去吃飯,喝的醉醺醺的睡一下午,晚上一頓酒肉直到深夜。眼看著陳風臉上的肉就堆了起來,肚子猛地大了一號。從家裏穿來的短褲已經開始勒得慌,如果再持續幾天,估計走路都會變得困難。


    日子總是要恢複正常,爺孫兩個沒有經過商量便達成了默契,後來的邀請都被拒絕了。


    掐著手指頭數,能繼續待在老家的日子不過還有短短幾天,迴到這裏便是為了懷念昔日的平靜,更是為了躲避生活的嘈雜。人們的熱情終究禁不起長久的消費,是時候結束了。在父老鄉親的心裏留下一個依舊模糊的印象,卻也足以讓人們記起有這麽一家人曾在這裏生活過。


    似乎要下雨了,從中午開始天空中便出現了厚厚的烏雲。但這烏雲並沒有絮滿整片天空,這裏那裏的透出來一塊塊青色。金色的陽光就從這青色中傾瀉下來,在老家的土地上投下一片一片。暖了這裏,便涼了那裏,明了那裏,又暗了這裏。


    青色的天空在頭頂上遊蕩,陽光也隨著它在地上畫著奇異的線條。有那麽一刻,那棵看著黑小子長大的棗樹也變成了金色,原本翠綠的樹葉在陽光下亮的耀眼。高大的像是一個莊嚴的巨人,穿著閃亮的鎧甲,準備沿著太陽的視線爬上天空,離開這個世界。


    在太陽的目光裏隱藏著一個似乎停滯了時間的雕像,雕像坐在巨人的陰影裏,連同低矮的馬紮一動不動。


    偶或地,陽光避開了枝丫,直直的澆在雕像的身上。閃亮的頭、閃亮的手、閃亮的煙袋鍋,還有那瘦削的沒有肌肉的軀殼,與房簷下同樣散發著光輝的年輕的身體彼此輝映,直到藍天隨著流雲轉向他處,舒爽的大風吹亂了渴盼雨水的蟲鳴。


    烏雲終於昏暗了所有的藍色,在平靜的天空下鋪上一層厚厚的棉被。灰暗的天空洪水一般的洶湧,旋轉著向遠處奔去。


    “爺,我去溜達一圈。”


    “快下雨了,別出去亂跑。”


    “沒事,一會就迴來。”


    “打傘。”


    “不用。”


    自然是不用打傘的,因為他並不擔心雨水會澆濕全身。就算澆濕又能怎麽樣呢?是會衝亂了那瓦片頭一樣的發型,還是會弄髒了裸露的肩膀?隻要他願意,轉眼就是晴天。更何況他此時正希望能淋一場雨,就像很久之前一樣,拉著她的手在風雨中飛跑。


    這條路已經不記得走了多少次,每一個夏天,每一次迴來,他有事沒事就會走迴這裏。十年了嗎?差不多吧。那個可怕的中午之後的幾天時間裏,他都昏昏沉沉的。原本機靈的小胖子幾乎是在一夜之間變得傻嗬嗬的,身上的肉也一圈一圈瘦了下去,爺爺帶著他整天泡在村子的大夫家裏打針輸液。那大夫是十裏八村有了名的,平常的頭疼腦熱隻要經他診治,不過兩三頓藥便能痊愈。可是算他倒黴,他的經驗在陳風身上徹底失靈,連輸了三天液也沒有絲毫好轉。後來爺爺迴憶說,鐵牛那次病得厲害,大夫告訴他是睡多了積了食,還有點慢性腸胃炎。


    眼看著孩子就瘦下去了,原本紅光滿麵的小臉蠟黃蠟黃的。但是那病過了幾天又自己好了,傻小子猛吃了幾天,眼看著肚子就重新圓了起來,嗓門也亮了,不再是奶聲奶氣的嗓音,換成了渾厚粗獷的樣子。


    ……


    坐在樹下抬頭看著烏雲從樹梢劃過,平日裏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也不見了蹤影。那時背後的這棵樹是整片林子裏最粗的一棵,他和海子用小刀在樹上淺淺的刻上了各自的名字。十年過去,它們都已經從拳頭粗細長成了挺拔的大樹,他們的名字在樹皮上隻剩下鼓脹的痕跡,再也辨認不出哪個是海子,哪個是鐵牛。


    在記憶裏,她一直戴著發卡,尤其喜歡白色的毛線發箍。有時候披著頭發,有時候紮著馬尾辮,還有時候會把頭發編成一條粗粗的麻花。他喜歡看她披著頭發的樣子,瀑布一樣的黑發閃著絲綢一樣的光亮,圓圓的小臉一天到晚掛著陽光一樣的笑容。壞小子們總是背地裏笑話她胖,但是她並不胖,隻是身上的肉稍微多了一點。可是陳風就是喜歡看她肉肉的樣子,喜歡和她打鬧,喜歡有意無意的蹭一蹭那兩條軟軟的胳膊,喜歡淘氣的揪一下她的頭發,喜歡假裝不會寫作業拉著她賴在學校裏不走,喜歡看著她走進自家的大門再一路小跑的迴家。可是當他趁傍晚迴家第一次親了她的臉,他得到的是一個超大力的耳光。


    第一次,她很多天沒有理他。


    鐵牛真的瘦了,小臉蠟黃蠟黃的。他像是丟了魂一樣,再也不去纏著她,再也不死皮賴臉的跟在她屁股後麵迴家,再也不手碎的去揪一下她的頭發,再也不淘氣的扯一下她的裙子。


    他病了,她全看在眼裏。


    “你怎麽了?”


    她終於還是沒有忍住,看著前麵藍色的書包緊跑幾步趕上他。陳風那時候就像是著了魔,整日裏低著頭,眼睛和臉上都沒有了平日裏快樂的光澤。馬上要升初中了,雖說是義務教育不用擔心沒有學上,在村子裏也不用擔心擇校的問題,但他當時的情況還是讓人憂心。


    “今年暑假你去青島嗎?”她沒有理會陳風當時的沉默,自顧自的陪著他在路上挪。“我還沒去過青島,想去看看海。聽說你爹媽在那邊買房子了,那邊房子貴嗎?聽說城裏人都不光膀子,你去了能習慣嗎?聽說你大姐要結婚了,啥時候辦喜事呀?你爺也去青島嗎?啥時候迴來?你還迴來上初中嗎?你不會就留在青島了吧?我爹說你爹他們肯定會接你走,你還迴來嗎?那邊的學校比咱們這好吧?是樓嗎?你爹媽買的房子也是樓嗎?他們還要在青島待幾年呀?還迴來嗎?那天我碰見二寶叔,他還問我你這幾天咋不去他們家玩了。你是病了嗎…….”


    夕陽在他們身後投下了長長的影子,英子的長發在金色的陽光下閃著彩虹的光。胡同兩側的磚牆突然顯得低矮了許多,安靜的看著兩個孩子從身邊走過,一個胖胖的男孩,一個長頭發的女孩。


    就像是那一天坐在炕堰上,兩大滴眼淚從低著的視線裏掉落下來。又是兩滴,這一次它們潤濕了倔強的睫毛,一汩一汩順著臉頰淌了下來,肉肉的小臉上瞬間留下兩道水痕。


    停下腳步,緊緊地抿住嘴唇,用盡力氣皺起眉頭,兩隻肉唿唿的胖手攥緊了拳頭。可是鼻子還是不聽話地抽泣,嘴角還是不自覺地張開。終於在最後的一刹那,那一聲嚎啕刺穿了胡同裏的安靜,金色的陽光照亮了下巴上即將滴下的淚珠,也照進了突然咧開的大嘴。


    僅僅是那一聲哭喊,之後緊咬的嘴唇便再一次把一肚子的委屈憋迴了肚子。時至今日,早已不記得當時他腦子裏想到的是什麽,或者壓根就什麽都沒有想,隻是想哭,隻是有一肚子的委屈想要用眼淚洗刷幹淨。或者他當時想了很多,隻是現在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直到她拉住他的手,那緊繃的身體才鬆軟了下來。她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躲著她,不曾邁開腳步一下。就那樣站著,直到幾分鍾後高牆阻擋了夕陽,整條胡同又變成了寂靜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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