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海市,一間不起眼的小店。


    帶著鏽跡的卷簾門緩緩打開。


    顧衍從中走出。


    伸了個舒爽的懶腰。


    他低頭掃了眼門前,零零散散的梧桐樹葉。


    不禁為深秋時節的早晨,打了個略帶敬意的寒顫。


    緊了緊背包,顧衍坐上了陪伴他五年之久的麵包車。


    今天,是他去孤兒院,看望院長和孩子們的日子。


    停好車子,顧衍打開車門。


    枯黃的樹葉,像是在歡迎他的到來。


    用自己最後的生命。


    鋪滿了這條,他走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路。


    春希。


    兩個已經生鏽發黑的大字。


    陪伴了他整個悲慘卻又帶著溫度的童年。


    顧衍觸景生情,隻能借著塔山點燃後的刺激,壓製心中的苦澀。


    他叼著煙,輕車熟路地推開大門,邁步走了進去。


    道路的盡頭,站著一位麵容慈祥,兩鬢斑白的老人。


    他是孤兒院的院長,也是顧衍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值得掛念的人。


    “早啊,院長”


    他揮舞著手臂,一路小跑來到老人麵前。


    亦如他從小那般,熱情地唿喊。


    老人的臉上,也總是掛著和藹的笑容。


    “沒吃呢吧,進來吃點,今天有你最愛吃的茶葉蛋。”


    顧衍頓時兩眼放光,拍了拍空癟的肚皮,跟在老院長身後,走入不大的食堂。


    “顧衍哥哥!”


    “早上好,顧衍哥哥!”


    “顧衍哥哥,我好想你~”


    食堂裏,坐著十幾個孩子。


    有男有女。


    小的,有三四歲,大的也有十一二歲歲。


    他們一見到顧衍,立馬放下手裏的碗筷,爭先恐後地圍著他轉。


    一口一個哥哥,叫得十分親熱。


    挨個迴應後,顧衍半蹲下身子,抱起他們當中最小的老幺。


    一個隻有三歲大的小女孩。


    顧衍親昵地蹭了蹭她肥嘟嘟的小臉,溫柔說道:


    “有沒有聽院長的話,好好吃飯呀!”


    如同年畫上走下來的小豆丁,笑得眉眼彎彎,乖巧地點點頭。


    隨後,她伸手在胸前的小圍兜裏,摸出一枚茶葉蛋,平舉到顧衍麵前。


    顧衍故作驚喜狀,“這是給我的嗎?”


    小豆丁依舊點點頭,隻顧著笑。


    “謝謝你!”


    顧衍接過雞蛋,抱著她,走到飯桌旁。


    桌上,屬於他的碗筷早已擺好。


    他們當中,年紀最大的,是個女孩。


    碗筷,也是她擺的。


    孩子們的夥食很簡單。


    米粥,鹹菜,外加兩個雞蛋。


    緊挨著老院長坐下後,女孩端來一口鋁製的電飯煲內膽。


    給這一老一少,盛了滿滿一大碗。


    女孩笑著用手語,衝顧衍比比劃劃。


    意思是,今天煮的多,可以放心吃。


    顧衍伸出右手,大拇指抬起,向下彎了彎。


    女孩抿了抿唇,低頭跑開了。


    顧衍有些哭笑不得。


    孩子們的夥食,一直都是她在負責。


    上個月,就因為她沒計算好量。


    煮少了。


    結果輪到顧衍時,隻剩半碗。


    小丫頭為此內疚了許久。


    今天知道顧衍要來。


    她早早就起床,煮了比平時多得多的粥,生怕出現上一次尷尬的場景。


    老院長無奈地搖了搖頭,可嘴角的笑意,始終未減半分。


    顧衍將懷裏的小豆丁放到身側的椅子上在一幫小朋友的注視下,端起粥碗大口喝著。


    小豆丁則一言不發,乖巧坐著,手裏,剝著雞蛋。


    很快,一個光溜溜,帶著褐色斑點的茶葉蛋,出現在顧衍的碗中。


    他當著所有孩子的麵,表演起一口吞雞蛋的「絕活」


    惹來陣陣驚唿。


    ……


    吃完早飯,顧衍跟著老院長進了他的辦公室。


    說是辦公室,其實和臥室別無二致。


    顧衍拉開椅子,坐下後,從包裏,拿出兩個信封,推到老院長麵前。


    老人看著信封,無聲地歎了口氣,沒有伸手去拿。


    自從顧衍退伍後,他每個月都會來一趟孤兒院。


    每次,都是兩信封的錢。


    五千塊。


    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這一送,就是四年。


    沒有一個月斷供過。


    “你今年25了,就沒考慮過成個家?”


    老院長接過顧衍遞過來的煙,開口問道。


    顧衍點上煙,吸了一口,撓了撓頭。


    “我的院長啊,帝海的房價,一平米要五六萬呢,就我這條件,連房都買不起,娶老婆……算了吧。”


    老院長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意有所指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本地姑娘不要房,不要車,不要彩禮,隻要你這個人,你願不願意?”


    顧衍彈去指間的煙灰,為難道:


    “您這不就是讓我入贅嗎……我……還是算了吧……”


    他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顧衍野慣了,他不是沒想過結婚。


    可一想到孤兒院裏還有這麽多孩子。


    他實在狠不下心。


    一但結婚,他將再無精力,照看孩子們。


    腳下這間老破小,也會隨時倒閉。


    屆時,這幫孩子們又該何去何從。


    “入贅怎麽了,隻要兩個人把日子過好,比什麽都強,你也不小了,總該為以後考慮,你不能再被我們拖累了……”


    老院長將信封推迴去。


    “我知道你舍不下這幫孩子,可我老了,還有幾年活頭,我一死,這所孤兒院也就走到頭了。”


    老人環顧四周,歎息了一聲。


    “我隻能盡可能的,在我有生之年,給他們各自找個家庭送出去,之後的事,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顧衍掐滅手中的煙,桌上的信封,他沒動。


    “這是給孩子們買秋衣的錢,天涼了,我看他們有些還穿著夏衣。”顧衍說道。


    “拿迴去吧,我不會收的,這麽些年,你給的錢,還有很多富餘,孩子們,你也不用再管了,管好你自己就行。”


    老院長還是一副不肯收的態度。


    顧衍翻了個白眼。


    小老頭的手段,即便過去了這麽多年,還是沒改。


    一樣的拙劣。


    但也一樣的管用。


    尤其是對他而言。


    “要是真富餘,大丫的助聽器為什麽到現在還沒買,球球的心髒病也需要手術,還有小鵬,大胖……”


    大丫,也就是之前負責孩子們夥食的那個女孩,由於先天性聾啞,被父母拋棄。


    而球球,作為老幺,本該活潑好動的年紀,卻安靜聽話到讓人心疼。


    隻因她的父母沒錢治病,這個天真可愛的小豆丁,便被狠心丟在了醫院。


    顧衍恨,恨世道不公。


    他清楚,沒有父母關愛的孩子,活得有多慘。


    小時候,他也曾經無數次夢見父母。


    他質問過,也哭喊過。


    可沒有迴應,也沒有奇跡。


    隻有眼角的淚痕一直陪著他。


    如果沒有院長,沒有這間孤兒院。


    他可能早死了。


    即便僥幸活下來,他也會在這個沒有溫度的世界,活得不如一條狗。


    這也是他一直資助這間麵臨倒閉的孤兒院,最重要的原因。


    他淋過雨,所以不想這些孩子們,遭受和他一樣的曆程。


    顧衍站起身,居高臨下,注視著眼前的小老頭,開口說道:


    “院長,我聽您的話,去見見她,這下,你總該把錢收下了吧。”


    老院長聞言,頓時露出得逞的笑容:


    “早這樣不就好了,這是她的聯係方式。”


    接過老院長手裏的紙條,顧衍看也沒看,轉身離去。


    “記得!稍微捯飭一下自己,把胡子刮一刮!穿體麵點兒!”


    顧衍擺了擺手。


    “知道了……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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