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二十多年前跟著父母移民到了海東縣,他就認識了黃彪這種二流子,因為沒有讀書的緣故,兩人每天想的都是怎麽搞錢。


    一開始,跑摩的,因為亂開車,把握不好油門,不小心撞飛了一個老太婆,胳膊都折了一半,黃彪膽子大,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幫著他一起把老太婆給捂死,丟進了冬天的河裏。


    就是從這時候開始,馮鐵樹和黃彪,成了拜把子的好兄弟。


    由於黃彪有生意頭腦,也懂得運作,馮鐵樹就跟在他後頭混,混著混著,混到了工程隊,黃彪在縣裏的名聲越來越大,賺的錢也越來越多。


    但分到馮鐵樹手裏的,少之又少。


    於是,他心生嫉妒,暗中想方設法從黃彪手底下的工程隊裏貪贓,賬房裏偷錢,起初就一萬兩萬的,後來收不住貪心,開始十幾萬十幾萬的拿。


    一迴,被黃彪的手下發現了,稟報給了黃彪,他念在舊情的份上,沒把馮鐵樹送進去,就把他調到別的工地當工頭,做勞務去了。


    這裏麵能掙的水分不小,黃彪本意是讓馮鐵樹自力更生,奈何這家夥壓根就沒生意頭腦,隻是跟著黃彪混的好而已,勞務也幹不起來,反而虧了不少錢。


    一沒錢,他就找黃彪借,一次兩次黃彪還答應,後麵黃彪就各種找理由不借了,馮鐵樹就覺得這狗日的沒把自己當兄弟。


    但是他又沒那本事報複黃彪,隻能另辟蹊徑,找到了韋嬌的頭上。


    兩人共事了那麽多年,韋嬌因為生不出孩子,被黃彪一家逼瘋的事情,他有所耳聞,於是暗戳戳趁著黃彪不在,翻到了他家裏,把韋嬌給侵犯了。


    一次,兩次,三次。


    隻要黃彪去外地談生意,這家夥就找上門。


    韋嬌本來精神不好,靠吃藥維係,加上生不出孩子,本來就在婆家名聲差,馮鐵樹拿捏住這一點,絲毫不怕她說出去。


    這是一切的因,真正的轉折點,是馮鐵樹查出了癌症,腸癌,這些年輸了太多,動手術都沒錢,百般無奈下,隻好去求黃彪。


    一聽手術費要個四五十萬,黃彪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馮鐵樹心裏慌啊,他怕死啊,幹脆心一橫,決定綁架韋嬌,來威脅黃彪,讓他給錢。


    策劃了好半天,他正準備動手呢,就撞上了張啟明微服私訪,黃彪當眾被縣政府領導審判的事情,一打聽才知道,人當晚就進看守所了。


    這可不妙啊,馮鐵樹人傻了,黃彪要是被抓進去,那他綁架韋嬌有個屁用!那家夥賺來的黑心錢,八成都要被充公,他拿什麽看病?


    隻能等死。


    豈料一籌莫展之際。


    黃彪像是鬼一樣,突然就找到了他,跟他說有一單活缺人手幹,要馮鐵樹進去指揮一批工人,幹完這個活下來,最少能分六十萬。


    馮鐵樹疑惑不解,問他不是被抓進去了麽?是怎麽跑出來的,黃彪卻不解答,就橫的很,問他做不做,不做有的是人做。


    有辦法籌錢,誰想等死?


    馮鐵樹一聽,是縣裏翠湖公園的工程,他就知道黃彪不是在說假話了,畢竟這個工程整個縣裏都知道,他也收到過風聲。


    隻不過黃彪跟他說,要等工程完了,再結款,他就不樂意了。


    誰不知道這工地裏的錢,拖著拖著就是幾年結不下來?


    等幾年,他人都死了。


    於是,馮鐵樹獅子大開口,張嘴就管黃彪要了三十萬,不給錢,不做。


    黃彪跟他還價,說最多十五萬,剩下的他還要去找別的夥計上工,得虧是拿馮鐵樹當兄弟,看在他有這個實力的份上,才給這麽多。


    十五萬,也不少了,能解燃眉之急。


    馮鐵樹一咬牙,答應了。


    黃彪還特意警告他,拿了錢就得辦事,工地會點名,如果人不去,到時候縣裏領導問起來,他肯定要進去。


    馮鐵樹是滿嘴答應,但他為何沒成為遇難者?


    正是因為,這家夥聽完了工程計劃,頓時覺得有詐,哪有一開始就爆破礦區的?雖然那塊地都廢棄了很久,但一開始就動這麽大工程,是白白浪費了拖工期、撈油水的機會。


    黃彪的脾氣,他還不清楚?這狗日的隻要有一點油水,就不想放過,管他是什麽,隻要能吃到自己嘴裏的,他都搶著要。


    馮鐵樹在工地裏幹了那麽多年,又認識了黃彪那麽多年,他憑本能一判斷,就知道裏麵有鬼,但是錢拿了,他不能不上工啊!


    到時候,工地可是要點名的,他人要是沒來,說不定就要往後拖,黃彪迴頭要是找上門了,他可沒法交代,搞不好還要挨打。


    於是,他絞盡腦汁,想了個辦法。


    找人替自己去。


    找誰去?


    隨隨便便喊個工人過來,給他個幾百塊,上千塊,以他馮鐵樹的名義趕過去就行,這玩意兒他門兒清,以前在工地裏想偷懶的時候,用的就是這一招。


    但想要糊弄過去,沒那麽簡單,馮鐵樹為了保險起見,自己也去了工地,隻不過當時他塞了兩包煙,跑去了後勤部,專門負責倒騰砂石、鏟土之類的,在一邊躲著觀察。


    為的,就是避免事情暴露,要是查到他送了個替代者進去,到時候他還能夠以自己遲到為由參與進去。


    就是這麽狡猾的一個動作,卻讓他親眼見證了一場天大的事故。


    不錯。


    爆破當時。


    他馮鐵樹就在現場。


    不僅目睹了那片混亂,甚至還險些沒能死裏逃生。


    砂石、血肉橫飛,他拚了命的往另一邊跑,跑著跑著,就跑到了河裏去了,光著膀子就下去遊泳,一路遊,一路遊,最後遊到了縣裏的排汙溝,才敢停下來。


    瘋狂抹汗,拚了命的喘氣。


    馮鐵樹覺得自己僥幸逃過了一劫,等到他反應過來,想著躲一陣子,卻聽到了黃彪在監獄裏麵自殺的事情,他就意識到,麻煩大了。


    這裏麵,肯定有什麽秘密。


    有人不想讓這個工程好好開工,所以黃彪死了,所以那些工人也死了——這是他告訴張碩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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