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場上,發生各種各樣的安全問題,似乎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當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之後...


    那種親人在一瞬間消失。


    毫無征兆,毫無準備的感覺...


    還是會令人難以接受。


    舞台上的周琳琳,在說完了那番話之後,便稍稍抬起了頭。


    睜著自己的婆娑的淚眼,望向了天花板上的燈光。


    似乎隻要抬起頭來,眼淚便不會流下。


    在場的觀眾們,漸漸都變得沉默不語。


    彼此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妄自出聲,打擾到這片刻的寧靜。


    實在是...


    太突然了。


    一個人的生命,就這樣忽然消逝。


    毫無道理...


    但人命,本就是如此脆弱的東西。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普通人的一生,本就不會是轟轟烈烈的。


    周琳琳睜著淚眼 ,望向李陽那張逐漸收斂了笑意的臉龐,無意識地勾了勾嘴角。


    似乎,恨還是想要做出微笑的表情。


    這個瞬間,李陽才忽然意識到一點。


    或許周琳琳,並沒有她看上去那麽樂觀。


    她曾經曆的事情,和她如今的態度比起來,簡直不屬於同一個人。


    看著看著,李陽忽然想起了一個說法...


    笑與哭,同樣都是極為強烈的情緒。


    而人類在悲傷到極致的時候...


    其實是哭不出來的。


    “我也是聽人家說的...”


    周琳琳稍稍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了起來。


    不管怎樣,她的故事仍在繼續。


    “當時我去找我爸的時候,連他的屍體也沒看見。”


    “因為當時已經...很晚了嘛。”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崩潰。”


    她在訴說自己當時的感覺。


    臉頰上掛著兩行清淚,但臉上卻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


    或許是時間隔得太久,她已經漸漸淡忘了失去親人的感覺...


    也可能是在經曆了那麽多事情之後,她早已對痛苦感到麻木了吧。


    雖然不清楚她是怎樣的想法。


    但李陽還是淡淡地歎了口氣,開口總結起來:


    “家裏出了那麽多的變故...”


    “最後就連父親,都不幸出了事故。”


    “甚至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等於說從此之後,你就徹底變成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


    周琳琳點了點頭,略帶哽咽地說道:


    “所以我唯一的想法...唯一想見的人,就隻剩下我哥了。”


    哥哥丟了,父母也相繼去世。


    如今,周琳琳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再也沒有可以依靠的人。


    孤獨,無助。


    最害怕孤獨的她,終於還是跌落到了人生的最穀底。


    早年間被拐走的哥哥,如今已經成為了她最後的血親...


    也正是因為接連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故。


    周琳琳,終於又想起了當初尋找哥哥的打算...


    看著她逐漸變得惆悵的眼神,李陽稍稍向前拱了拱身子,開口接著問道:


    “所以後來你就...迴到老家了?”


    周琳琳點了點頭,表情顯得十分苦澀:


    “嗯...”


    “我不想迴到那個村子。”


    “我想要去...把我哥給找到。”


    “所以在那之後,我就一個人去了蜀州。”


    “因為我打聽過,當時拐賣我哥哥的人,就是蜀州人嘛。”


    “所以我就在蜀州流浪。”


    “希望有朝一日,能在人海中遇到我哥。”


    “之後就一直這樣...一座城市一座城市地流浪。”


    但蜀州,可是有許多城市的。


    同台下的許多觀眾一樣。


    此時的李陽,臉上也浮現出了擔憂的表情:


    “這麽長的時間,你都去過哪些城市?”


    周琳琳抬著頭,仿佛在自己的迴憶中搜尋:


    “城都啊...棉陽啊...得陽啊...”


    “還有翠平山之類的地方。”


    “因為越大的城市,人也越多。”


    “我就經常去那些大城市裏麵逗留...”


    李陽微微皺眉,開口問了個頗為關鍵的問題:


    “但是你有一點關於你哥哥的線索嗎?”


    周琳琳無奈地搖了搖頭,頗為無助地小聲呢喃:


    “我連他長什麽樣子,都不太記得了。”


    “我唯一知道的一點,是我哥小時候得過麻疹。”


    “他頭上留下過一點小坑。”


    李陽托著下巴,繼續追問:


    “那哥哥叫什麽名字,你還記得嗎?”


    周琳琳幾乎不假思索地迴答:


    “他叫周強。”


    這可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她怎麽可能會不記得呢?


    周琳琳稍稍沉默了一會兒。


    而後,便緩緩開口,講述起了自己那段時間的經曆:


    “那個時候,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是哭醒的。”


    “不管是上夜班還是上白班...”


    “睡著睡著,我就從夢裏哭醒。”


    “我做夢的內容,都是找他們。”


    “有的時候,是夢到有哥哥的消息了。”


    “還有的時候,是找我爸爸媽媽。”


    “但找到最後,他們都不見了。”


    講到這裏,她的聲音甚至都變得有些沙啞起來:


    “我做夢做得最清晰的一次...”


    “是我居然...找到了我哥的電話。”


    “我一時間...”


    “我還以為那不是夢!”


    “醒來之後,我就趕緊第一時間打電話過去。”


    “可是我就是撥不通。”


    “我就是撥不通那個電話...”


    說到這裏,周琳琳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在場的觀眾...


    以及無數守在電視機前,默默無言的觀看者們,都默默流下了淚水。


    正如某人所言。


    親人的離去不是一場暴雨,而是此生漫長的潮濕。


    困在這潮濕當中, 是清晨空蕩的廚房, 是晚上漆黑的窗, 在每一個波瀾不驚的日子裏, 掀起狂風驟雨。


    或許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懂,失去親人最痛苦的事情,並不是失去的那一刻。


    而是日後想起他的每一刻...


    周琳琳哽咽著說道:


    “幾乎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從夢裏哭醒...”


    “整整好幾年,我的生活一直都是這樣渾渾噩噩的。”


    “後來...”


    “我去了魔都。”


    “到了我一個同學那邊,開始上班。”


    說到這裏,她的語氣終於重新變迴了方才的輕鬆。


    似乎這一次的選擇,也真的對她產生了不小的正向影響。


    “他們告訴我說,在網絡上,可以登尋人啟事。”


    “華夏的網民有千千萬,說不定就能找到我想找的人...”


    “於是那個時候,我才開始學習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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