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仙橋大爺】


    【氣球哥】


    【...】


    光是看著這些稱唿,譚僑的思緒就仿佛飄到了遠方。


    往昔的一幕幕,重新迴蕩在腦海之中。


    曾經與那些舊人之間的聯係,如今已經在譚僑的腦海中,化為了無數紛亂的碎片。


    尋找曾經的舊人...


    其實站在郝台長的角度,提出這樣的提議,也無可厚非。


    畢竟《等著你》,實在是太火了。


    都是自家的節目,老帶新,大帶小,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白放在這裏的熱度,不蹭一下就可惜了。


    但對於譚僑來說。


    重新見一見那些過去的人和事...


    屬實,是一個需要再多考慮一下的事情。


    “我...考慮一下吧。”


    “重啟《譚聊交通》的素材,我們會繼續去拍。”


    “不過這個提案...”


    “我得再想想。”


    當初,《譚聊交通》的突然截斷,其實也是有譚僑的一部分原因在裏麵的。


    具體的事情,有些複雜。


    不過簡單來說...


    就是上天給了譚僑一顆悲天憫人的心,卻沒給他挽救蒼生的手段。


    當初那位樂觀開朗,願意努力生活的【氣球哥】...


    現如今,也不知道變成什麽樣子了。


    看著譚僑臉色的變化,郝台長也稍稍收斂了情緒,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放心吧,我不勉強你。”


    “這畢竟隻是一個提案而已,你覺得可以,咱們就試試 ,要是不行,也不強求。”


    “反正現在...”


    “先吃飯吧。”


    譚僑微微頷首,重新開了瓶啤酒。


    ...


    次日,清早。


    雲州最接近郊區的一條寬敞的大馬路上。


    譚僑開著警車,載著李陽優哉遊哉地行駛著。


    一邊朝著下一個需要尋找的對象處行駛。


    一邊在街邊觀瞧,看看有沒有可以被納入即將開播的《譚聊交通》中的素材。


    副駕駛上的李陽,淡定地整理著自己手中的攝影器材,隨口開問:


    “昨天晚上的事情,怎麽考慮的?”


    譚僑頭也不迴,隻是默默地抓著方向盤:


    “說實話,嚇了一跳。”


    “但,其實也不是不能幹。”


    “昨天晚上那副樣子,其實主要是郝台長提供的那份名單上,看到了個讓我比較在意的家夥 。”


    李陽甚至沒有發問,就知道譚僑所說的是誰了。


    他掏出手機,在上麵輕輕點了幾下。


    隨即,便搜出了有關【氣球哥】的消息。


    起初,譚僑是在一個路邊遇到這位賣氣球的老哥的。


    當時的【氣球哥】,正單手騎著自行車,另一隻手攥著一大把氣球。


    五顏六色的卡通氣球,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掩埋起來。


    這番危險的舉措,譚僑自然是得出手,把他攔下來。


    詢問過後,才知道了情況。


    同無數淪落至底層的苦命人一樣。


    這位【氣球哥】,也有著自己的難處。


    妻子離去,孑然一身。


    因為自己根本沒有什麽文化,所以就連收入,都極其有限。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仍然向往著明天。


    麵對譚僑的阻攔,【氣球哥】並未像之前那些被攔下來的人一樣。


    胡攪蠻纏,蠻不講理。


    反而是特別開心,特別主動地與譚僑聊了起來。


    還揚言,待會兒錄製結束之後,要送給譚僑幾個氣球,用來表達自己對他的熱情。


    當時的譚僑,在聽【氣球哥】講完自己的故事之後...


    便感到十分同情。


    科普完交通法規後,便語重心長地告訴他,要好好生活,要向前看。


    可那位【氣球哥】,卻隻是從自己兜售的氣球中挑了一個看上去有些滑稽的灰太狼氣球,送給了譚僑。


    站在圍牆邊上的黑暗處,笑嘻嘻地對譚僑說:


    “好好生活。”


    身在黑暗,心向光明。


    當時節目播出之後,這位【氣球哥】憑借著其樂觀開朗的生活心態,引起了不少觀眾的共鳴。


    當年正值互聯網高速發展的歲月...


    【氣球哥】身上的潛力,自然也進入到了許多人的關注之中...


    許多人找他做廣告,拉他一起拍攝一些毫無價值的小視頻。


    蹭著【氣球哥】的熱度,讓自己獲得了短暫的暴利。


    宛若禿鷲過境,將那可憐人的最後一點碎肉,分食殆盡。


    在那之後...


    譚僑很長時間,都沒有再聽到過有關【氣球哥】的消息了。


    其實【氣球哥】的結局,他其實也差不多能夠猜到。


    這麽多年,他也隻是一直都沒想主動去看而已。


    畢竟,他也隻是一個普通人。


    他無權定義,怎樣的生活,才是他人真正要過的。


    “你看吧...”


    李陽說著,將手機上的信息,擺到了譚僑麵前。


    譚僑點了點頭,靠邊停車。


    隨即,轉頭瞥了一眼。


    這是一個直接署名為【氣球哥】的網絡平台賬號。


    封麵,是那位【氣球哥】帶著文縐縐的黑框眼鏡,穿著整齊的西服,握著一台熄了屏的高檔手機,朝鏡頭這邊做剪刀手的照片。


    而在個人信息中,居然還赫然寫著什麽...


    【許多網友都私信請我們開啟直播打賞,但我們永遠不會這樣做。】


    【你們都不了解真正的氣球哥,音樂是他一輩子的夢想。】


    【他以前的確生活得十分貧窮,但隻要你與他有過幾句話的交流,就會發現他的精神世界,是那樣的富足,宛若汪洋大海,無窮盡也。】


    【而所謂錢財,也不過碎紙幾張。】


    照片中,那雙曾經無比淳樸,充滿希望的眼眸。


    如今,已經變得極為渾濁。


    他茫然地望向鏡頭一側,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這副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個被細線吊起的木偶。


    譚僑瞳孔劇縮,整個人的情緒發生了極其劇烈的波動。


    但片刻後,就冷靜了下來。


    他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恨恨地說道:


    “我呸!”


    “音樂夢想?精神富足?”


    “還特麽錢財不過碎紙幾張?”


    “這種話,是能從一個窮到飯都吃不起,還沒上過學的單身老漢口中說出來的?”


    “這幫造勢的人,在網絡上活像一幫幫食腐的禿鷲一樣。”


    “見到什麽熱度,就一擁而上,恨不得連骨髓都給他吸出來。”


    “等到沒有價值,沒有熱度了,這幫人就一哄而散,空留下一個被吸得一幹二淨的軀殼。”


    “他們還有沒有點人性?”


    可惜,任憑譚僑此時再憤怒,也無法改變結果。


    此時的【氣球哥】,已然陷入了泥潭深處。


    在茫然無措的情況下,被那些人的巧言令色,哄騙得將自己的一切都賣了出去。


    在他稍有名氣之後,原本孑然一身的家庭,忽然就多了數不盡的親戚。


    他或許永遠也無法想通。


    這些口口聲聲說要為他好,要讓他過上好日子的家夥們。


    自始至終,都將他視為賺錢斂財的工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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