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鄭有娣講完自己最早的一段記憶之後,便陷入了停頓。


    坐在對麵的李陽知道,是時候該予以一些適當的引導了。


    於是,便主動開口,詢問起來:


    “那你對你的親生父母,有任何的印象,或者記憶嗎?”


    聽到這個問題,台下的觀眾們,頓時也都紛紛集中注意,屏息凝神。


    但很可惜。


    因為分別的時間實在太過久遠。


    而失散之時,她的年紀又實在太過幼小。


    因此,有關自己親生父母的記憶,她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給出了一個令人遺憾的迴答:


    “我沒有一點記憶。”


    “所以我才想來體會一下...”


    “如果是我的親生父母過來擁抱我,我的心裏該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因為打小就沒有接觸過自己的親生父母。


    那些本應對任何人都習以為常的,血濃於水的親情...


    她卻從未感受過。


    她甚至都未曾奢望,能讓自己的親生父母重新認下自己。


    她隻不過,是想知道被真正的親人擁抱,是怎樣的感受而已。


    不過李陽的問題,也的確提醒了她。


    是時候,該繼續往下講了。


    “後來...我就在養父母的家裏長大,並念了書。”


    “那個時候的農村裏,經常會有人說些什麽...我壓根不是我媽的親生小孩。”


    “說我是撿來的,沒人要的孩子。”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當時我的心中就明白,我不是現在這對爸爸媽媽的孩子。”


    “所以這個時候,我就開始害怕。”


    “害怕他們不喜歡我,害怕他們會丟掉我。”


    “因為我覺得...如果真的喜歡我,他們應該不會給我起【有娣】這樣的名字。”


    “所以這個時候的我,開始在家中,不停地找機會,試圖表現自己。”


    “每天放學迴家,我都會自己主動地去割豬草。”


    “一般就是帶著這麽大的一個筐子,提著一個這麽高的手柄...”


    她稍稍抬起手來,比劃了一下。


    村裏的農具,往往都是按照大人們的使用習慣所造。


    對於當時年僅幾歲的鄭有娣來說,實在太過龐大了。


    但,就和千千萬萬個生活在那個年代下的孩子一樣。


    年紀輕輕的鄭有娣,在學習之餘,也得肩負起幫家裏分擔各種髒活累活的責任。


    哪怕這原本並不是她的家...


    哪怕這個被她稱為父母的人,與她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鄭有娣的眼中,主線浮現出了幾縷落寞的情緒。


    似乎也是在感歎,自己這一路走來,實在做過了太多太多。


    “每天下午放學之後,我就跑到兩裏路外的田地裏。”


    “那個時候,我也是想多割一點迴家。”


    “所以每次割草的時候,我都會把那些豬草,壓得緊緊的。”


    “那個時候...我大概隻有七八歲。”


    “背上的框子,足有十幾斤重。”


    “當時的我,扛也扛不動,拖也拖不動。”


    “經常就是在路邊走走停停,這樣一點一點地把豬草挪迴家裏。”


    對麵的李陽,做了一副已然會意的表情。


    隨後,便再帶著些許好奇問道:


    “那,看到你這麽辛苦,自理能力這麽強。”


    “你當時的養父母,又是怎麽評價你的呢?”


    鄭有娣麵不改色,似乎在說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情:


    “在他們心目中,我就一直是一個很乖很聽話,好像很勇敢很自立的小孩。”


    “但他們不知道...我隻是不敢。”


    “其實我也渴望擁抱,渴望爸爸媽媽的愛。”


    “但我一直不敢主動表達出來。”


    “我擔心的是...”


    “如果我像別的小孩一樣,去主動撒嬌,或者向他們要求些什麽。”


    “他們會不會覺得我不聽話不懂事,隨後就這麽放棄我這個撿來的小孩。”


    “我不敢去想這件事的後果...也就一直沒敢嚐試。”


    李陽點點頭,順著繼續問起了之後的事情:


    “所以當你長大以後,你的養父養母在覺得你很棒,在誇獎你的時候,有主動過來擁抱過你嗎?”


    鄭有娣輕輕地勾起嘴角,搖了搖頭:


    “沒有。”


    畢竟,沒有那種血濃於水的親情關係作為紐帶。


    臨時收養,組建起來的家庭,總會有著難以撫平的隔閡。


    這樣的迴答,倒是也在李陽的意料之內。


    畢竟有係統的能力在,有關她過去的事情,李陽知道得一清二楚。


    許久,李陽才繼續問道:


    “那這樣的生活,大概持續了多久呢?”


    鄭有娣不假思索地報了一個時間:


    “到我讀初中了以後。”


    “正好表姐家裏,需要一個照顧小孩的人。”


    “於是,我的養母就把我送到粵州鵬城去了。”


    這是她人生軌跡中的重大改變。


    她至今還記憶猶新。


    哪怕已經過去了那麽久,如今想起,還是會令她紅了眼眶:


    “那時的我才十五...不到十六歲。”


    “我每天要看小孩,要忙著給一大家子人做飯,又要搞衛生。”


    “尤其搞衛生的時候...”


    “我是那種比較馬虎大意,做事大大咧咧的人。”


    “打掃衛生的時候,我就經常會在擦桌子,或者擦櫥櫃的時候磕到撞到。”


    “這樣的錯誤,我犯了又犯。”


    “每次被磕到撞到的時候,我就總覺得自己簡直笨得要死,怎麽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雖然都是一些生活中的瑣事。


    但堆在一起,全部放到一個年僅十五歲的...還是如此懂事的姑娘身上。


    這些瑣事形成的壓力,簡直令人壓抑得無法唿吸。


    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陌生人撫養,又漸漸淡忘掉了自己真正的親人。


    寄人籬下,所有事情都要盡善盡美,來避免自己被再次遺棄。


    所有的一切,全都壓在她的身上,令她寸步難行。


    什麽打掃衛生時磕到頭,其實也隻不過是點芝麻蒜皮大小的事而已。


    但對她來說,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看她以如此平靜的語氣講述。


    不少直播間裏的觀眾們,都不由得為她揪了一把心。


    如果說此前兩位老人的故事,是鋼鐵般的沉默,和驚心動魄的愛情。


    那這位鄭有娣的過去,就完全是鈍刀子割肉一般的痛楚。


    人世間最痛苦的幾大事情之一...


    便是舉目無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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