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地方的風俗是怎麽樣的我不知道。


    但在我們這邊,成年男性去世以後,都是要葬在自家的墳地裏的。


    隻有結婚時入贅到女方家的男性,才會在去世以後葬進女方家的墳地。


    爸爸跟媽媽當年結婚,是正常的男婚女嫁,爸爸並不是入贅。


    不是入贅卻放著自家的祖墳不進,選擇在犧牲以後葬進柳家的祖墳,這事不論發生在誰家,男方的父母都是臉上無光的。


    奶奶的臉色不怎麽好看,在亮堂的燈光下隱隱透著些許青色和翻湧的怒火。


    “不可能,他姓白,又不姓柳,他怎麽可能葬在柳家,你們肯定是聽錯了。”


    領頭的軍人叔叔並未和奶奶正麵爭執,淡定地從褲子的荷包裏摸出一部手機。


    他在那些按鍵上輕輕按了幾下,不一會兒,手機裏便傳來爸爸虛弱的聲音。


    “我死了以後,煩請你們……把我的骨灰送迴我媳婦那裏,然後轉告我嶽父他們,讓他們替我操辦喪事,把我埋在柳家的墳地裏,我以後……要跟我媳婦葬在一起……”


    隨著軍人叔叔的手指再次在按鍵上輕輕一按,手機裏播放的錄音停止。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


    從軍人叔叔開始播放錄音的那一刻起,靈堂裏的敲打聲和念經聲就已經停了下來。


    四周原本或看熱鬧或在忙活的人,也都停下了自己原來的事。


    手機播放錄音的聲音算不得很大,但在這般極度安靜的環境裏,卻足以讓周遭的每一個人聽見。


    眾人集體沉默。


    唯有奶奶,像隻暴躁的母雞一般,在短暫的怔愣後吵吵鬧鬧。


    “不可能!這錄音一定是假的,這不可能是文博說的話!”


    軍人叔叔不緊不慢地收起手機。


    “伯母,這的確是文博的臨終遺言。”


    “文博的聲音,我相信你跟伯父應該能聽得出來。”


    奶奶還是不信。


    “我不信,這錄音一定是你們合成的。”


    “現在技術這麽發達,什麽東西不能造假。”


    “對,除非你們能拿出錄像證明。”爺爺也在一旁附和。


    “不然我們絕對不會相信這是文博的遺言,我相信我家文博不會說這樣的話。”


    “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實都擺在那裏。”軍人叔叔也不再和他們廢話。


    “文博是為國犧牲,是國家追封的烈士,烈士的遺願,不容任何人褻瀆和違背,就算你們是他的父母也不行。”


    “你們如果執意要在烈士的喪禮上搗亂鬧事,讓烈士的英魂不得安寧,那我們就隻能依法辦事了。”


    那位叔叔話音剛落,隨他一起來的另外三位叔叔便往前走了一步,“依法辦事”的意味明顯。


    在其他人麵前,爺爺跟奶奶或許敢理直氣壯地撒潑耍橫,將蠻不講理進行到底。


    但在身著軍裝的軍人麵前,且在對方人數還比他們多的情況下,他們明顯是有些打怵的。


    這時,圍在周圍的鄉親,也開始七嘴八舌地勸說,勸我爺爺和奶奶尊重我爸爸的遺願。


    “叔、嬢,既然是文博本人的遺願,那你們還是尊重他的意願吧。”


    “就是,你們要真當他是你們的兒子,你們就該完成他的心願,讓他走得安心,而不是跟他的心意對著來。”


    大抵是勸說的人多了,怕被人將來在背後戳脊梁骨。


    又或者是害怕幾位軍人叔叔會真的動手,將他們用手銬銬了押去警察局。


    對於我爸爸喪禮的操辦權,以及他之後埋在哪兒的事,我爺爺和奶奶終於鬆了口。


    “行吧,既然是文博的遺願,那我們做父母的,自然要尊重兒子的遺願。”


    正說著,奶奶突然話鋒一轉。


    “不過,文博的撫恤金,這事我們不可能再退步。”


    “文博是我生的,是我跟他爸一手養大的,於情於理,他犧牲以後的撫恤金,都該有我們一份,不可能全部給柳素雲他們。”


    周圍有低低的抽氣聲傳來,還不是來自同一個人。


    在場的人,除了我爺爺奶奶,大概沒有人料到,他們會在今日,在我爸爸的骨灰剛被送迴來的第一天,在我爸爸的骨灰還未入土安葬的情況下,就盯上了撫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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