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見我母親的時候,是在孤兒院的後院裏。”


    “她非常非常高,比我父親都要高,比我見過的任何女人都要高。”


    “決定領養我的時候,她牽著我的手,對我說:‘從現在開始,你就叫安晗了。是安家所有財產的繼承人。’”


    “所以我放棄了嘟嘟這個名字,也親手埋葬了這段過往,重新以另一個人的姿態活著。”


    “直到那天晚上,一場車禍的到來,徹底打碎了我理想中的一切。”


    “她死了。”


    “在我被警察從下水道撈出來的時候,我父親告訴我,她的遺體被裝進棺材裏,準備下葬。”


    “雖然她留下了很多東西,但從出事那天晚上開始,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甚至連看一眼她遺體的機會都沒有……”


    ……


    清冷的街道上,成排的店鋪緊閉著大門。直至整個市區的盡頭。


    安晗靜靜靠在巷子口,提前等在那個男人的必經之路上。終於,她的耐心得到了應有的迴報。


    要想在這樣的環境下追蹤一個人並非難事,尤其是當目標毫無反跟蹤意識且不懂得如何妥善隱藏自己的行蹤時。對於安晗來說,這簡直易如反掌,因為她最為擅長的就是“大海撈針”。


    “找到那個鹿族人的位置了嗎?”似乎不止一個人在執行這樣的任務,巷子裏傳來交流的聲音。安晗並不著急出動,側耳傾聽著。


    “她消失了,完全蒸發......一點消息都沒找到。”


    “得快點了,老板那邊正等著呢。”


    “用別人不行嗎?再說了,鹿族人的大部隊馬上就要來了,怎麽折騰都是個死。”


    “老板不是和肖珺瑤交好嗎?讓她來查啊!”


    聽罷,安晗深吸一口氣,伸手探向腰間,摸索著一直藏在那裏的微型電擊槍。當手指觸碰到冰冷堅硬的金屬時,她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隨後,就著拐角利索的轉身,安晗將槍口對準離自己最近的男人,扣動了扳機。


    眼見同伴毫無征兆的抽搐幾下後就倒地,男人連忙拉開一段距離。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男人轉頭就跑,可沒等他跑出小巷,安晗便將他撂倒在地。屆時,他側脖頸上一個小小的“v”字紋身也跟著暴露了出來。


    “你的老板?天才威嗎?”她把他逼進小巷的角落裏,開始審問起來。“你膽子挺大啊?在醫院裏都敢這麽偷聽?”


    “話可不能亂講啊,安大小姐。”他咧開嘴,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牙齒。


    安晗皺起眉頭,質問道:“你們這樣監視她到底有多久了?”


    “一天?兩天?哈哈,誰會知道呢?這可是個秘密。”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悄悄將手伸向身後。隻見他眨眼間就從背後抽出了一把鋒利的長刀。


    男人的小把戲又怎能瞞得過安晗?就在她拔刀的瞬間,安晗飛起一腳踹向他的胸口。隻聽一聲悶響,他整個人都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哈哈哈……你不必再掩飾你的憤怒了……我看得出來,你對那個鹿族人勢在必得。就算是掘地三尺,你也一定會把她找出來的,對吧?”盡管此刻已被安晗反擒住手臂,但男人卻絲毫不知收斂,依然喋喋不休著。


    安晗用力一扭男人的胳膊,疼得他齜牙咧嘴。隨後取出一根繩索,將男人牢牢綁在垃圾桶邊上。做完這些後,安晗拿出手機撥通了警局的電話。


    “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這場戰爭已經拉開序幕了……你就等著成為你們家族的守墓人吧!”身後傳來男人惡毒的嘲笑聲。


    安晗強忍著心頭的怒火,頭也不迴地快步離去,很快消失在了巷子的盡頭。


    ......


    天空中不知何時開始飄起了星星點點的小雪,而後輕輕降落在大地上。輕柔的雪花不僅未能給這片本就顯得淒涼的墓園增添生氣,反而使其更顯荒蕪與寂寥。


    安晗懷抱著幾束鮮花,行走在墓園的小徑上。色彩鮮豔的花朵在這清冷氛圍中卻也透出幾分淒美。她來到石碑前,彎下腰,將手中的花束一一擺放得整整齊齊。


    就在這座石碑的不遠處,卡爾的墓碑孤獨矗立著。而此刻,在安晗的腦海裏,仿佛還看到貝絲依站在那裏,她對自己說的話也在耳邊不斷迴響:“如果你真的把他視作親人,那就把這些錢退迴去。”


    “我爸爸的死是有意義的,他為你們家盡心盡力,對於你也是如此。所以,請雙手合十,真誠地為他祈禱吧……”


    安晗的目光停留在碑上的銘文上,深深淺淺的刻痕承載著逝者生前的故事和迴憶。她就這樣漸漸沉浸其中,連有人已經悄然走到她身旁都毫無察覺。


    直到一陣咳嗽聲打破了這份寧靜,安晗才猛地迴過神來。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試圖掩飾自己有些失態的情緒,然後迅速往旁邊挪動身子,給來人騰出一個位置。


    “就知道你會在這裏。”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安晗抬起頭,許久未見的餘連走上前來。他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安家繼承人,如今卻顯得有些落魄和自暴自棄。


    盡管安晗打心底裏並不想跟眼前這個男人展開諸如談心這般深層次的交流,但此時此刻,貌似也唯有此人能夠知悉她內心深處雜糅的情緒。


    “愛情和事業雙雙遭遇滑鐵盧,如今倒是曉得迴過頭來緬懷往昔歲月了?”餘連一臉戲謔地說。他看上去狀態糟糕透頂,比起安晗也好不到哪兒去,連頭發也變得花白許多,走起路來步履蹣跚的。


    聽到這話,安晗的嘴唇微微顫動著,卻半晌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餘連見狀,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慢悠悠地伸手從兜裏掏出兩支香煙,點燃其中一支後插在了卡爾墓前的空地上。抽了一會後,他又把手伸進大衣底下摸索起來,不多時便掏出了厚厚的一遝資料。這些資料全部被整整齊齊地裝在透明的塑料文件袋當中。


    安晗伸出雙手接過文件袋,眼神急切地審視著裏麵所裝之物,心中暗自祈禱著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關鍵信息。


    “在還沒與肖珺瑤決裂前,對於她的身世背景,我或多或少還是有所了解。肖珺瑤本名叫做納翎,而她還有一個親生妹妹,叫納雅。她們都是鹿族人。”


    “這些我知道。”她任由漫天飛舞的雪花打濕手中的紙張。專注地閱讀著有關納雅的資料。


    “早在她還沒有踏入深城時, v 集團就已經對她設下監視。隻是,任誰都未曾料到,這個柔弱的小姑娘竟然能夠掀起這麽巨大的波瀾。”


    不過,讓安晗感到格外關注的,並不僅僅隻有納雅一人而已。就在這份資料當中,其中所提及的一位陌生男子的相關信息,同樣成功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夏普?這個人是?”


    “和她一起的,或者說,是這小子把她從森林裏帶出來的。不幸的是,他正好被鹿族人抓走,生死未卜。”


    趙琳剛才所講述的一切,再次清晰地浮現出來。心底的仇恨使得她原本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湖,又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在哪?”安晗無法抑製住內心的憤怒,壓低聲音咆哮著問。


    “哼,我怎麽會知道呢?不過嘛,我倒是發現你和肖珺瑤不是走得挺近的嗎?要不你去問問她?說不定她能給你想要的答案喲。”這番話無疑是在挖苦安晗之前配合肖珺瑤從餘連眼前逃脫的事。


    安晗氣得渾身發抖,緊咬嘴唇,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混蛋……”然後拿起沉甸甸的資料,頭也不迴地大步朝著墓園出口走去。


    就在這時,餘連高亢冰冷的聲音再度傳來:“我告訴你,我之所以願意幫你,完全是看在你父親對我的囑托份上。除此以外,如果從今往後你還要再來妨礙我的事情,那麽不好意思,我恐怕也隻能親手為你打造一場無比悲痛的‘告別儀式’了!”


    冒著越下越大的雪,安晗乘車返迴了自己現在唯一的棲身地。別墅的屋頂很快就被皚皚白雪覆蓋,今年的降雪比往年要提前許多。


    當出租車把安晗送到別墅門口時,太陽已經西沉。安晗下了車,用餘連給她的文件袋遮著頭,但發揮的作用微乎其微。她跑到還算能遮掩的門廊下,不耐煩地按響門鈴。


    就在她以為小可還沒迴來,正打算用鑰匙開門時,客廳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之後就是係著圍裙的小可開了門。


    “晗姐,剛剛我在廚房……”敏銳的她一眼就看出安晗心情不好,上前她倒了杯熱水。


    “有酒嗎?”安晗一進門就把文件袋拍在桌子上,問。


    “經期還是別喝酒了吧,晗姐。”小可關心道,“你看你這幾天又是發脾氣又是熬夜的,搞壞了身體該怎麽辦?”


    安晗正想反駁她,卻又想到這幾天和她一直睡在一起。隻得老老實實的把熱水拿起來喝掉。


    溫暖的橙色火光從客廳的壁爐中跳躍而出,將整個房間都映照得溫暖。坐在椅子上的安晗卻目光黯淡無神。


    溫暖的篝火,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一種虛幻的存在罷了。


    壁爐前方,是一張經過精心整理的木質桌子。桌麵光滑如鏡,倒映出爐內的火光。不知為何,安晗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上麵的木紋所勾去了。


    “你母親死的時候,交給了我一把鑰匙……”


    “鑰匙我幫你保存在郊外的房子裏了,就在客廳桌子的夾層——”


    !


    一道驚雷將安晗從恍惚中驚醒過來。她竟然險些忘記了!這幾天渾渾噩噩的狀態,幾乎讓她完全忽略了這關鍵信息。


    安晗一躍而起撲向麵前的木桌。由於動作太過匆忙,她來不及站穩腳跟,便一頭栽倒在了桌子底下。隻聽得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桌下的木板被撬開。角落處傳來了金屬物件落地的聲音。


    “晗姐,你怎麽鑽到桌底下去了?發生什麽事啦?”小可聞聲趕來,看著安晗如此離奇的舉動,不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小可——快來幫我找鑰匙,快啊!”安晗焦急地喊。


    ......


    夏普也聽見了相同的聲音——是一把鑰匙掉落的聲音。


    沒有表,沒有能計量時間的單位,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待了多久。


    四周堅硬無比的牆壁,以及正對著夏普的冰冷鐵柵欄,都毫無疑問地昭示著這裏絕非普通的房間——這簡直就是一間與監獄毫無二致的惡劣牢房。


    “別躲了,出來吧!”夏普盯著柵欄外的死角,大聲喊。


    一聲不屑的輕嘖聲傳來:“哼,真是無趣至極啊,把我暴揍一頓後,居然還用這種態度跟我講話。”伴隨著話音,芬妮的身影在柵欄外的陰影處閃爍不定。


    夏普一臉疑惑,問:“這是什麽地方?”


    芬妮緩緩從死角走出,然而這次與他們初次相見時截然不同,她身上那種咄咄逼人的銳氣明顯減少了許多。隻見她麵無表情地迴答道:“就如你所看到的這般,鹿窟——這座都市裏規模最為龐大的監獄。”


    “你們關不住我的,隻要我想,出去實在是太簡單了。”


    “誰說要關你了?”


    談話間,芬妮已然打開了柵欄的門。


    “女王要見見你,相信你剛剛已經在金鹿角裏見過她了。”


    “哪個女王?你們的王族不是已經早就死絕了嗎?”


    夏普不太相信芬妮的話,和她保持著距離。


    “小帥哥啊,你真是什麽都相信呐。穆斯怎麽可能會給你講正史?你沒聽過一句話嗎?隻有活到最後的人才有修改曆史的權利。”


    ......


    找到鑰匙後,安晗並沒有就此罷休,反而因此頭疼起來。


    “可是我找不到對應的門......卡爾他也沒和我說過。”


    她迴憶著這座屋子所有可能存在暗門的地方,但一無所獲。


    “有沒有可能會在公司裏?”


    看著安晗陷入困境的樣子,小可藏住嘴角的笑容。她解開圍裙,將一杯水潑向壁爐的方向。


    原本燃著的火焰一下子就被水澆滅,安晗望著她,倍感疑惑。


    “晗姐,這可是你自己家啊?母親大人為你留下的遺產你可要好好一探究竟——”小可似笑非笑的坐在沙發上,客廳裏的黑暗斜著遮住了她的半張臉。


    今天的小可怎麽感覺有些不一樣?但安晗顧不得猜疑這麽多,果然,在壁爐的裏麵,已經長年累月被煙火熏燒的牆壁上,有一個小小的鎖孔。


    “媽媽,你手上紋著的這些是什麽?看起來好像一雙雙眼睛……好可怕!”兒時的聲音突然在耳邊迴響起來,稚嫩的童音穿越時空的交織最終來到了這裏。


    “媽媽,你為什麽總是那麽喜歡跟鹿有關的東西呢?它們一點兒都不通情達理,還總是跑得遠遠的……”


    “媽媽——”


    無數個小小的身影圍繞在她身邊。伴隨著她不斷向前爬行,引領著她一步步靠近黑暗的真相。


    終於抵達了通道的盡頭。呈現在眼前的,是一間足夠龐大的地下密室。


    她將手電筒的光束直直射向前方。明亮的光源照射到密室中央的玻璃櫃時,又被反射迴來,形成一片耀眼的光斑。


    櫃子裏麵擺放著一件極其華麗的王室盔甲,其精致程度令人咋舌。象征著王者之冠的頭盔部位,用堅硬的金屬精心鑄造出一對長長的鹿角。厚重的甲身閃耀著黃金才擁有的色澤。


    不由自主地,安晗倒吸一口氣,走上前去。到了玻璃櫃前,將手掌貼在了布滿灰塵的玻璃上。


    原本漆黑一片的密室亮起燈光。水泥牆壁上頓時顯露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圖案以及各種樣式的圖騰。高大威武的王室盔甲旁邊,還整齊放置著一套與安晗身形極為相似的服裝,同樣的精美絕倫。


    被圖騰環繞的牆壁上,則懸掛著一幅巨大的家族合照,相框裏的三個人正是父親和母親,以及年幼的自己。


    “媽媽,你到底是誰?”


    ......


    深淵王座。


    專機降落在深淵旁邊的飛機場上,周圍都是接機的禮儀人員。穆斯帶著聖殿騎士們站在儀仗隊的首位。


    “既然你已決定。”


    “要鑄王的冠。”


    “用火焰照亮晨星。”


    “翻越層層的山。”


    專機上,塞拉菲娜撫摸著安晗的照片,眼神裏滿是寵愛。直到森提醒了她,她才注意到原來飛機早已停止跑道上的滑翔。


    “女王大人,歡迎迴家。”森說。


    塞拉菲娜冷哼一聲,將女兒的照片收進外套裏。


    迎著撲麵而來的歡唿聲,她走下漫長的台階,重新投身到了鹿族的懷抱裏。


    為這十幾年的在外漂泊之旅畫上了句號。


    “縱然沉重。”


    “也要澆灌以血汗。”


    “你就是你的天命。”


    “王冠之重,王者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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