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蒼穹被陰霾密織的大網嚴嚴實實地罩住,自破曉起,淅淅瀝瀝的冷雨便如泣如訴,沒完沒了,寒意裹挾著雨絲,肆意地彌漫在世間的每一寸角落 。


    在城市的一隅,白嶽塘的生命之火,於這淒冷的雨天悄然熄滅。可能是清明節,陰氣太重了吧……白嶽塘離世後,其家屬第一時間聯係了醫院器官捐獻協調員。協調員迅速核實情況、完成一係列手續,而後緊急知會羅兵醫生。


    彼時,羅兵正在辦公室整理資料,手機驟然急促響起,他接起電話,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了解完情況,他不敢有半分耽擱,立刻撥通祁陽的電話,語速極快地說道:“祁陽,白嶽塘離世了,肺源可用,你們趕緊來醫院,馬上安排手術!”


    祁陽握著手機的手猛地一緊,聲音不自覺顫抖:“羅醫生,縣城醫院真能做這手術?”


    “我們有成功先例,別猶豫,趕緊出發!”羅兵的語氣不容置疑。


    掛斷電話,祁陽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轉身對母親李香玉說:“媽,準備準備,咱現在就去醫院。”


    兩人迅速收拾好東西,來到對麵李三嬸家。


    “三嬸,實在對不住,我媽這馬上要去醫院手術,實在沒轍,隻能把萌萌托付給您。”祁陽滿臉歉意,語氣焦急。


    李三嬸拉過祁萌萌,笑著應道:“哎呀,說啥呢,都是鄰裏鄰居的,你倆放心去,萌萌在我這兒肯定好好的。”


    祁陽和李香玉連聲道謝,轉身下樓,兩人撐一把傘衝進雨中攔車。雨水打濕衣衫,寒意沁骨,可他們心中隻有對手術的急切與忐忑。終於,一輛出租車停在麵前,二人迅速鑽進車內。


    “師傅,去長寧縣第一人民醫院,麻煩快一點!”祁陽大聲說道。


    出租車在濕滑的路麵上飛馳,窗外的景物如幻影般飛速掠過。車內,祁陽緊緊握著母親的手,試圖傳遞力量與安慰。李香玉麵色蒼白,額頭布滿細密汗珠,緊張與恐懼在她眼中盡顯。


    “媽,別擔心,手術肯定會成功的。”祁陽輕聲安慰。


    李香玉微微點頭,強擠出一絲笑容:“陽陽,媽不怕,有你在,媽啥都不怕。”


    抵達醫院後,祁陽攙扶母親,快步衝向急診大樓。羅兵醫生早已等候,神色凝重,一邊引領他們前往術前準備室,一邊急切說道:“手術費一共22萬,得趕緊去交,繳費窗口在一樓,我讓護士陪著你們。”


    祁陽心裏“咯噔”一下,雖說雲清轉的錢足夠支付,但這麽大一筆錢,還是讓他瞬間緊張起來。他和護士快步跑到一樓繳費窗口,手忙腳亂地拿出銀行卡,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完成繳費,拿到繳費單的那一刻,他的手心已滿是汗水。


    迴到術前準備室,護士們迅速為李香玉換上手術服,進行各項術前檢查。祁陽站在一旁,看著母親躺在病床上,心中五味雜陳。時間仿佛在此刻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讓他感到無比煎熬。


    終於,準備就緒,李香玉被緩緩推向手術室。祁陽緊緊跟在後麵,直到手術室的門在他麵前緩緩關上。他站在手術室門口,望著那扇冰冷的門,雙手不自覺地握緊,心中默默祈禱:“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走廊裏,燈光慘白,偶爾有醫生和護士匆匆走過的腳步聲。祁陽在門口來迴踱步,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手術室的門。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母親的麵容,擔憂與期待交織在一起,讓他的內心無法平靜。此刻,手術室內外,緊張的氣息如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所有人緊緊籠罩 。


    祁陽站在手術室門口,滿心的焦慮如同漲潮的海水,一波一波地向他湧來。他緊盯著手術室門上亮著的“手術中”指示燈,雙手不自覺地握緊又鬆開。旁邊有護士匆匆走過,他趕忙拉住一位問道:“護士,這個手術大概要多久啊?”


    護士腳步未停,隻是側過頭來迴答:“這個手術時間不好說呢。如果過程順利,大概五六個小時,但要是遇到一些複雜的情況,可能會更久。”說完便快步離開了。


    祁陽聽後,心裏一沉,腦海中浮現出各種可能出現的狀況。他緩緩靠在牆邊,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手術室的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分鍾都像是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三個小時過去了,祁陽感覺自己的雙腿有些發軟,他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雙手抱頭。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變得模糊起來,他隻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那“咚咚”的跳動聲仿佛在敲打著他脆弱的神經。


    又過了一個小時,走廊裏的廣播偶爾傳來幾聲唿叫醫生的聲音,每一聲都讓祁陽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站起身來,在門口踱步的頻率更快了,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一定要順利,一定要順利啊……”


    此時,手術室內,醫生們正在緊張地進行著手術。羅兵醫生額頭布滿了汗珠,他的眼神專注而堅定,手上的動作精準無誤。旁邊的助手們也各司其職,整個手術室彌漫著緊張而嚴肅的氣氛。


    而祁陽,依舊在手術室外,在漫長的等待中,被無盡的擔憂和希望交織的情緒緊緊包裹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那扇門打開,等待母親平安的消息。


    手術室的門緩緩推開,羅兵醫生率先走出,他摘下口罩,臉上雖帶著疲憊,卻難掩欣慰:“手術很成功,接下來隻要度過排異期,情況就樂觀了。”


    祁陽眼眶瞬間泛紅,忙不迭向羅兵醫生道謝,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太感謝您了,羅醫生,真的……”


    羅兵拍拍祁陽的肩膀,神色恢複嚴肅,交代起醫囑:“術後需要住院觀察至少一個月,這期間要密切監控各項體征,防止感染。康複是個長期過程,前兩個月盡量臥床,之後可在攙扶下慢慢活動。後續治療主要是抗排異,得終生服用免疫抑製劑,定期複查。”


    病房裏,李香玉麵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各種管子。祁陽坐在床邊,握著母親的手,輕聲安慰。此時,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是鄰居李三嬸打來的。李三嬸的聲音帶著關切:“祁陽啊,萌萌一直吵著找媽媽。”


    祁陽眉頭緊皺,滿心焦急,卻又無計可施,隻能迴道:“三嬸,實在對不住,麻煩您先幫我照顧下,我這邊實在走不開。”掛了電話,他隻覺分身乏術,壓力如山般沉甸甸地壓在心頭。父親癱瘓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妹妹年幼懵懂,正是需要母親陪伴的時候,可如今母親術後也急需人照顧。


    他望著病床上的母親,又看看窗外,天色漸暗,城市的燈火漸次亮起。深深吸了口氣,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多艱難,都要扛起這個家。他在心裏盤算著,這個月在醫院照顧母親,請李三嬸照顧萌萌和爸爸。


    這時,護士進來查房,查看李香玉的情況後,輕聲叮囑祁陽:“晚上要多留意,有任何異常及時叫我們。”祁陽點頭應下,他知道,這隻是艱難日子的開始,往後還有漫漫長路要走,但為了家人,他定要咬牙堅持,一步一步,陪著家人度過這重重難關。


    祁陽站在病房的窗邊,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深吸一口氣,撥通了李三嬸的電話。他的聲音帶著幾分疲憊和無奈:“三嬸?我媽剛才動了手術,換了肺,要住院一個月,你能不能幫我照顧萌萌,每天給我爸送飯?我可以給你錢了,您看?要多少錢合適?”


    電話那頭的李三嬸沉默了一瞬,其實她心裏早就預料到了。早在李香玉和她說要換肺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少不了要幫著帶萌萌。她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些:“祁陽,你給我八千塊錢吧,畢竟是照顧兩個人。你爸還是癱著的,我讓你三叔給他擦身體,每天給他送三頓飯,萌萌就跟著我。”


    “好的。”祁陽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頓了頓又說,“那我先給您3000塊錢,其他的我媽出院再給行嗎?”


    “可以,都是鄰居,我還能不相信你嗎?”李三嬸說完便掛了電話。


    祁陽轉身看向病床上仍在昏睡著的母親,心中五味雜陳。他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餘額,上麵顯示著3251元,他咬了咬牙,手指有些顫抖地給李三嬸轉了3000塊。轉賬成功的那一刻,他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在滴血,隻剩下這麽點錢了,可接下來要麵對的開銷卻像個無底洞。


    他在病房裏來迴踱步,最終還是撥通了羅兵醫生的電話。“羅醫生,謝謝你,我是想問一下,我媽這個月的住院費還有用藥加起來大概多少錢?接下來每個月要吃多少錢的藥?我好做打算。”祁陽的聲音有些沙啞,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壓力。


    羅兵醫生在電話那頭翻看著資料,片刻後說道:“這個月的住院費和藥費,大概需要兩萬塊左右。之後每個月的抗排異藥物費用,大概在三千到五千,具體要看恢複情況和藥物調整。”


    祁陽隻覺得眼前發黑,兩萬塊,他現在去哪裏弄這麽多錢?他的手無力地垂下,手機差點掉落在地上。他靠在牆上,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巨大的壓力如同一座大山,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還要照顧媽媽,還要撐起這個家。


    夜幕如濃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壓在城市上空,唯有病房裏那盞孤燈散發著微弱的光,照在李香玉蒼白而蒼老的臉上,也照亮了祁陽滿是疲憊與焦慮的麵龐。時針悄然指向八點,在這寂靜又煎熬的時刻,他懷著一絲期待,手指微微顫抖著撥通了雲清的微信視頻通話。


    可是等到通話結束都沒人接聽,祁陽無力地把頭埋在病床上。


    雲清與晉宴風背對而坐,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靈氣,光芒在他們身畔如流螢般閃爍、跳躍。兩人正全神貫注地修煉陰陽和合功法,氣息交融間,周遭的空氣仿佛都變得濃稠起來。


    忽然,一陣清脆的視頻鈴聲突兀響起,打破了這靜謐的氛圍。雲清眉頭輕蹙,微微睜開雙眸,眼中閃過一絲猶豫,輕聲對晉宴風說道:“師父,你抱靈守心,我要接個電話了。”


    晉宴風深吸一口氣,穩住體內正在運轉的靈力,“什麽電話,要在這個時候接?”修煉此功法,講究一氣嗬成,中途被打斷,不僅影響修煉進度,還可能對靈力運轉造成衝擊,“接吧。”


    雲清緩緩收斂周身靈氣。待氣息平穩,她才伸手拿起一旁的手機。此時,視頻鈴聲已然停止,屏幕上顯示著祁陽的未接來電。雲清稍作思索,便毫不猶豫地迴撥過去。


    她輕移蓮步,坐到不遠處的沙發上,調整好手機角度,確保視頻畫麵裏隻能拍到自己。接通的瞬間,她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關切地問道:“祁陽,剛剛沒接到你電話,怎麽啦?”


    祁陽緊握著手機,皺緊的眉頭顯得各位疲憊沉鬱,他發現雲清後麵的背景不像是在她家裏,此時無暇顧及,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雲清,我媽今天做手術了…”


    “什麽?這麽快?然後呢?”雲清的聲音裏滿是驚訝與關切。


    “手術成功了,手術費用了22萬,還要住院一個月,出院後還要臥床兩個月……我……”祁陽的話語中帶著深深的無奈與疲憊。


    “喔,我知道了,住院費這些要多少錢啊?”雲清追問道。


    “住院費要兩萬多塊,以後每個月……”祁陽頓了頓,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幾乎要滲出血來,鼓足勇氣說道,“我能再借五萬塊錢嗎?”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他仿佛聽到了自己自尊破碎的聲音,心中滿是屈辱與難過,可在這絕境之中,他別無選擇。


    “沒事,我給你轉過來。”雲清的迴答毫不猶豫,沒有絲毫的猶豫。


    掛掉電話後,雲清迅速打開手機銀行app,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擊,輸入金額、密碼,完成了轉賬操作。


    而祁陽這邊,收到了銀行到賬的通知。他顫抖著打開銀行app,當看到賬戶餘額瞬間多了八萬塊錢時,心中五味雜陳。這份恩情讓他感動不已,可同時也讓他愈發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與雲清之間的巨大差距。


    他望著病床上沉睡的母親,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你對我這麽好,讓我怎麽停止愛你,隻會越陷越深!


    這份愛如同洶湧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讓他在感激與自卑的漩渦中越陷越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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