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拖著如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在這場令人精疲力竭的鬧劇終於收場後,緩緩挪到了劉桃身旁。她眼神空洞而疲憊,輕輕地在靈床那狹小的縫隙間側身躺下,仿佛隻有這一方狹小的空間,才能給予她片刻的安寧。那個突然闖入她生活、打破所有平靜的男孩叫雲天白,而她是雲清,“清白”,這本是爸爸常常掛在嘴邊的詞,“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曾經是家庭秉持的信念,如今卻成了命運對她的嘲諷。


    她的內心五味雜陳,怨恨爸爸嗎?那個曾經是家庭頂梁柱、給予她無數溫暖迴憶的人。但她清楚,最有資格恨他的是媽媽,可是媽媽已經死了。她被深深的無奈和委屈包裹著,身心俱疲的她此刻什麽也不想做,隻想緊緊靠著媽媽,就像小時候那樣,在這冰冷的世界裏汲取一絲久違的溫暖,然後沉沉睡去,忘卻這所有的紛擾與傷痛,哪怕隻是暫時的逃離。


    劉喜望著靈床上劉桃那安詳卻又透著無盡悲涼的麵容,重重地歎了口氣,這一聲歎息裏飽含著對姐姐命運的惋惜、對雲清的心疼以及對姐夫行為的憤怒與無奈。


    他轉身走進房裏,不一會兒,搬出劉桃的瑜伽墊,本想著讓雲清能睡得舒服些,剛要開口喚她,卻見雲清已然蜷縮在靈床的縫隙間沉沉睡去。她的眉頭緊皺,像是即便在睡夢中也未能擺脫這突如其來的沉重打擊。劉喜的手在空中停住,嘴唇微微張合,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為雲清去拿被子蓋。


    隨後,劉喜緩緩在瑜伽墊上坐下,身體像是被抽幹了力氣般有些癱軟。他雙手抱頭,眉頭緊鎖,心中的悶氣如潮水般翻湧。“姐夫啊姐夫,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不就是想要個兒子嘛,有什麽話不能跟我姐好好商量?非要弄出個私生子!”他在心裏默默地埋怨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對命運發出無聲的質問,可迴應他的隻有這滿室的寂靜和空氣中彌漫的哀傷。


    晨曦的微光艱難地穿透了層層陰霾,悄然灑落在這片被哀傷籠罩的土地上,迎來了雲家這場葬禮的第三天。道士們身著五彩斑斕卻又莊重肅穆的道袍,手中的法器有節奏地敲敲打打,那清脆而又帶著幾分神秘韻律的聲響,在空氣中悠悠迴蕩,似是在與另一個世界溝通對話;一旁的和尚們身披袈裟,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經文的吟誦聲低沉而悠揚,宛如一曲超度亡魂的悲歌,為這沉重的氛圍更添了幾分莊嚴肅穆之感。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而又濃鬱的香燭氣味,那一縷縷嫋嫋上升的青煙,似是生者與逝者之間無形的紐帶,悠悠晃晃地向著天際飄去。此時,到了給死者燒紙錢的環節,堆積如山的冥紙被整齊地擺放著,這些黃白相間的紙張,在此時承載著生者對逝者的無限眷戀與牽掛。老周,這位在喪葬之事上經驗豐富的老人,神色凝重地在一旁指揮著:“分開燒啊,一邊燒一邊喊,喊它們拿錢,拿錢上路,桃枝揮起來,別讓孤魂野鬼搶了你們親人的紙錢。”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帶著歲月沉澱下來的滄桑與敬畏,在這忙碌而哀傷的場景中,顯得格外有分量。


    雲清站在一旁,眼神空洞地望著那跳躍的火苗貪婪地吞噬著一張張冥紙,手中機械地揮舞著桃枝,可思緒卻早已飄遠。她的嘴唇微微顫抖,口中喃喃地唿喊著:“媽媽,爸爸,外婆,拿錢上路吧……”那聲音輕得幾不可聞,卻又透著無盡的淒涼與不舍,仿佛要用這最後的唿喚,為父母在黃泉路上點亮一盞溫暖的燈,護佑他們一路平安,免受那未知的兇險與苦難。每一張隨風飄起的紙灰,都像是一隻翩躚的蝴蝶,帶著她的思念與祝福,飛向那遙不可及的遠方……


    “娘啊!!”


    “娘啊!!”


    “娘!!不孝女兒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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