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好了明日見麵的時間,幾人便退了出去。


    辛苑從屏風後麵走出來,想到溫月澤剛剛霸道狠厲、盛氣淩人的樣子,不僅不覺得不適,反而心跳得有些快。


    溫月澤看見她,周身的氣場都溫柔起來。


    “剛剛可是嚇到了?”


    辛苑搖搖頭,其實他們並沒有說什麽不得了的東西,雖然氣勢上迫人了一些,但也不至於嚇到她。


    “溫公子往日和荊甌先生行走於大晟各處,常遇到這種事嗎?”


    溫月澤拿過茶杯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沒有,我往日陪在老師身邊,行官道,住主城,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布帆無恙的。


    隻有非常少的時候會和一些江湖人打交道。


    其實這些也還好,混跡江湖的,倒比飽讀詩書的更好相處。


    他們講究一個義字,雖言辭行為上都粗野些,但定好的規矩就是規矩,隻要按規矩辦事,便是你好我好的皆大歡喜。”


    辛苑捧著茶杯聽他說話,突然對他過往的生活有些好奇。


    “溫公子應該會些功夫吧?你第一次麵對江湖中人的時候便能如此從容了嗎?”


    溫月澤心中暗暗竊喜,阿苑終於對他產生了興趣!


    “不瞞阿苑,我的這些江湖習氣,還真不是陪在老師身邊的時候學會的,都是在家的時候跟我娘學的。


    哦,我是會些功夫的,我舅舅教的。


    不敢說是個高手,但一般路上遇到些山匪盜賊的,十幾二十個還是沒問題的。”


    辛苑驚訝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跟令堂學的?溫公子不是出身淩州溫氏嗎?”


    溫月澤點點頭。


    “是啊,但我娘又不是出身溫氏,她年輕時候是當地漕幫的大小姐,自己功夫就不錯,是我爹花了好多心思才追到的。


    我舅舅現在是漕幫的當家人。”


    辛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這淩州溫氏……好像和她想象的門閥世家有些不太一樣。


    也許,這樣的人家應該不會在意自己的身份吧。


    意識到自己在考慮什麽,辛苑心頭一凜,趕緊岔開話題。


    “溫公子,你如此確定徐嫂子會跟我們走嗎?


    若是最後她選擇留下,那你這番功夫豈不是白費了?”


    溫月澤看看外麵的天色已經不早了,便提出兩人迴去客棧。


    他起身幫辛苑披好大氅,帶著她往外走去。


    “阿苑,這世上有一句我非常不喜歡的話,但它很多時候都是對的。”


    辛苑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他不迴答自己剛剛的問題,為什麽突然說這些?


    “什麽話?”


    “女本柔弱,為母則剛。”


    辛苑更加聽不懂了,她自然也知道這句話,也覺得是對的,為什麽溫月澤不喜歡。


    她正疑惑的時候,溫月澤笑著看過來。


    “我娘,在家的時候是驕縱跋扈的大小姐,嫁給我爹這麽多年,生了我們兄弟三人,性子也是一點都沒變。


    我們幾兄弟在我爹心中的地位是遠遠不如我娘的。


    我二哥小時候不聽話,不好帶,我娘管不了他,氣得直哭。


    我爹知道了,二話不說把我二哥扔給了祖父祖母,帶著我娘遊山玩水去了。


    過了兩三年,兩人才迴來,那時候我二哥都長大了,自然也就懂事了。


    我娘早就忘了兒子不聽話這迴事,看我二哥怎麽看怎麽乖。


    就這我爹還不放心,單獨把我二哥拎到一邊,告訴他,要是再氣我娘,就把他踢出溫氏,兒子多一個少一個的不要緊,夫人隻有一個。


    這還是我小時候我二哥耳提麵命告訴我的。


    他和大哥都說,在爹麵前怎麽樣都可以,但是如果惹娘生氣,就做好被溫氏除名的準備,祖父母也救不了我!”


    辛苑聽得笑出聲來。


    溫月澤也微微一笑。


    “所以你看,隻要女子過得順心,這世間不需要她為母則剛。


    一個被迫豎起鎧甲保護自己和孩子的母親,定是受到了來自外界的迫害。


    不過很多時候,這個迫害都不是外人給的,而要麽是婆家,要麽是丈夫。”


    辛苑聽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覺得,徐嫂子最大的軟肋是妞妞,她就算不在乎自己吃苦挨打,也想讓妞妞逃離那個家?”


    溫月澤點點頭。


    “是,白天我問妞妞的話,戳中了徐嫂子心中最疼的部分。


    是個人都能看明白,妞妞跟著這樣的父親,隻能膽戰心驚地活著。


    而且到了婚配的年紀,還很可能因為彩禮而被嫁給一個並不合適的男人,重複徐嫂子苦難的一生。


    這是任何一個母親都不願意看到的,所以,我猜她拚個頭破血流,也想為女兒爭取一個機會。”


    辛苑沒有再說話,兩人就這麽並肩往客棧走著。


    夜裏,睡不著的辛苑迴想著溫月澤白日裏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


    她的理性在拚命地克製,但真的很難不對這樣善良溫柔的人心動。


    其實他本可以不做這麽多的,他隻要當著那男人的麵說出工錢和待遇,就能輕輕鬆鬆帶走徐嫂子,至於之後那男人來擎州要錢,橫豎也找不到他們府上。


    甚至他找本地幫派所付出的代價,都遠高於徐嫂子的價值本身。


    他已經不是在找一個教刺繡的師傅了,他就是想助徐嫂子脫離苦海。


    也許是受家庭教育和父母關係的影響,溫月澤的骨子裏對女性就是尊重的。


    明明男子在這世間占盡了便宜,明明他是眾多男子中最出類拔萃的那一批,但他從不高高在上地俯視女性。


    他自己也知道,身為男子,無法對女子真正的痛苦感同身受,但不無視她們的困境,不嘲弄她們的遭遇,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伸出援手,這些本身都比他的出身和學識更加可貴。


    辛苑比旁人的感受還要強烈一些,她書讀五車,很多事情便更容易看透本質。


    她看似出身高門顯貴,可她為家族創造出的價值,實際上也僅僅是她作為女子的價值而已。


    她曾經是太師府的長房長女,是何家的大小姐,而不是作為何香彤被這世界需要著。


    等她終於到了擎州,擺脫過往重新活出一片新天地,才漸漸從這種困頓中脫身。


    在昏昏睡去之前,辛苑還在想著,如果更早一點遇到夏書顏或者溫月澤,也許她的人生都會有很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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