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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老說是明天動手,薑惻卻說是後天。


    這當然不是他記錯了,而是因為他故意這麽做的。


    因為他不想放過柏青,打算徹底除掉這個仇人加隱患。


    但是他在見過嚴義之後,意識到饕鬼情報組織的力量並不像他想象得那麽簡單,他猜測除了自己以外,饕鬼還有其他線人,或者說情報渠道。


    可能一時半會兒消息不會泄露出去,但是早晚他們都是會聽到風聲的,既然如此,與其等到時候被問責,不如第一時間就將情報傳遞出去,說不定還能賺些信任。


    至於時間對不上的問題,隨便找個由頭推給魏老,說他臨時改變主意,將計劃提前了,自己又沒辦法把消息傳遞出來,實在無能為力。


    實在不行反咬一口:哥們計劃都泄露給你們了,你們就該時時刻刻做好準備,明明知道要守門人動手還中了招,這不是純純的廢物嗎?


    而虛假情報的時間選在後天,當然也是有說法的。


    事實上饕鬼是很難明目張膽地從其他城市找來支援的,這就跟守門人不能隨便改變部署是一樣的道理,因為雙方始終處於旗鼓相當對峙的境地,兩邊都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就像這一次,本來肅清一個城市是一個需要長期計劃的大工程,但是因為柏青那邊少了個重要的助力,所以守門人這邊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蠢蠢欲動了起來,開始謀劃如何掃清饕鬼。


    這也算是這麽多年來的一個潛規則,除非一方陷入絕境,否則相互的爭鬥基本都局限在一個城市,任何舵主或是執門一旦暴露了不在留守地的消息,就很容易出大亂子。


    這也就是說,隻要守門人沒有搖來其他分部的人,那麽饕鬼也不大可能臨時出現其他城市的支援,唯一有可能造成變數的隻可能是神出鬼沒的饕鬼聖使。


    魏老開會的時候也說了,他不能動手,目的就是為了盯著饕鬼的聖使乃至更大的魚,說明在魏老看來,聖使會是此次行動最大的阻礙之一。


    那麽薑惻就不能把網收得太緊。


    故意將時間推後一天便是出於這樣的目的考慮。


    按照薑惻的估計,宋雲天收到消息以後,如果時間太緊,那不用多說,他肯定會第一時間警告柏青,然後告知嚴義,再然後嚴義就會帶人來支援。


    但如果多一天緩衝的時間,作為饕鬼教主鷹犬頭子的嚴義,自然能有充分的時間去找教主匯報,這一來一去,就有可能拖延聖使來支援的時間。


    當然,就算沒有達到這個目的也不要緊。


    因為人都是有惰性和僥幸心理的,柏青此時應當是焦頭爛額,如果猛地得知這個消息,缺少準備的前提下多少會是有些慌亂的。


    但這個時間又卡得很巧妙,雖然緊迫,但又沒有這麽緊,就好比將死之人要做困獸之鬥,卻又隱約能看到一絲曙光,始終下不了決心。


    舉個例子,如果你告訴一個大學生第二天要交論文,他肯定著急忙慌地連夜趕製,但如果告訴他後天交,那麽他就會把工作分成兩天的量來做,著急,但又沒那麽急。


    這個時候突然第二天找他要論文,同時讓他馬上答辯,那這個大學生肯定畢不了業。


    再加上薑惻特意強調讓宋雲天提醒他們準備的時候不要打草驚蛇,那麽他們準備的時候肯定還不敢大刀闊斧,就怕守門人察覺了提前行動,如果柏青是個自負些的人,說不定還琢磨著怎麽將計就計,部署的重心說不定還不是放在防禦上麵。


    總之一句話,就算原本夠時間準備,薑惻這假情報一傳遞過去,九成九的概率會因為各種原因導致他們時間不夠,並且措手不及。


    當緊急事件不再緊急,那麽原本可能不會發生的緊急情況也就突然發生了。


    隻能說,薑惻是懂體製的。


    送走宋雲天,他匆忙洗了個澡,拿上幾件換洗的衣服就再次返迴了幽刹分部。


    而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守門人除了白符,薑惻能明顯感覺到其他人的情緒明顯有些不太對勁。


    緊張,興奮,同時還有些.迫不及待?


    “看來是傳達下來了,嘖,總動員啊這是。”


    薑惻想找魏老,卻發現魏老已經離開,似乎是去準備其他事情了,辦公室裏隻有肖林一個人。


    見薑惻進來,肖林的表情有些許複雜。


    “沒想到伱成長得這麽快啊。”


    薑惻滿臉不在乎:“天才是這樣的,不需要磨難,不需要揠苗助長也可以起飛,更別說是我這種掛逼了。”


    肖林稍顯尷尬:“你還在耿耿於懷呢?”


    “啊?你說啥?”薑惻裝聽不懂。


    肖林輕輕歎了一口氣:“感覺.我好像一直都錯了。


    無論是我,還是高鬆,再或者其他閭山派的弟子,以這樣的方式培養出來的我們,似乎都有著各種各樣的缺陷。”


    薑惻一臉認真:“看看你的。”


    “.”


    肖林明白薑惻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便轉而笑了笑:“不過我沒想到你會為了我做這樣的事情,你倒是膽子大,三品就敢算計閭山派,等你到了我這境界,恐怕會幹什麽事兒我都不敢想咯。”


    薑惻聞言卻是搖搖頭:


    “我這人一向老實,從來隻做分內的事情,你可別尬黑嗷。”


    “你要是老實,天下可就沒有老實人了。”


    肖林調笑著說了句,便滿臉鄭重地道:“你放心吧,就算魏老不說,我也會護住你的,你放心引出柏青,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薑惻稍作沉默,突然問道:“其實我原本以為你心裏會對我有些不滿。”


    “為什麽?”


    “因為那是養大你的師門。”薑惻頓了頓,繼續道:“我知道魏老雖然說我亂來,但他其實恐怕不會因此怪罪我,反而會認為我幫他解決了麻煩。


    這些年來閭山派的小動作我也有所了解,以魏老的脾氣,我猜就是因為考慮到你的原因才一直忍讓。


    你也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你一直不提,也放任他們繼續搞小動作,說明你還是對閭山派有一絲念想的,希望他們能早日悔悟。


    所以在動手之前,我就想過你會不會因此.怎麽說呢,覺得難過。”


    “我應該難過麽?”肖林忍不住笑了笑:“高鬆可是給我趕出來的,我當時可是被所有我信任過的人給背叛了,他們現在落難,我應當不會難過才是吧?”


    “沒錯,應當是這樣。


    但是以你這種別扭至極的性格和思維,其實當年多半也就恨了一時吧?


    時間一過,你恐怕想的就是,終究是怪你當時能力不足,然後把所有過錯攬到自己身上不是麽?


    就算你沒有這麽想,後麵加入守門人以後,你的眼界變了,一半是不想跟他們一般計較,一半則是想著那終究是長大的地方,不忍心計較了吧?”


    薑惻坐到了肖林對麵。


    肖林板著臉,緘默了許久,終於還是苦笑道:“原來在你心裏我是這樣的人嗎?”


    薑惻搖搖頭:“不是我覺得你是這樣的人,而是你表現出來讓我看到的就是你是這樣的人。”


    兩人相視無言,薑惻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給你說過我原本師門的故事嗎?”


    “沒有。”


    “在我小的時候,我的大師兄老是針對我,有事兒沒事兒就找我麻煩,最過分的一次,還找人販子想把我賣掉。”


    薑惻臉上仿佛寫著家門不幸四個大字:


    “我年紀最小,所以除了大師兄,其他師兄也老是把髒活累活丟給我做。


    我找師父告狀,我師父呢,他就不管,他告訴我,不管是什麽都要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而不應該是等待別人的幫助。”


    “然後你是怎麽做的呢?”肖林饒有興致地問道。


    “然後我就悟了,我明白了不管是什麽事,都不會以人的意誌轉移,它是令我高興的好事也好,也不會天天發生,它是讓我覺得難過的壞事也罷,也不會因為我的厭惡很快過去。”


    薑惻意有所指:


    “所以我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呢,就是說,做事要有主動性,當斷則斷,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不是說糟糕的事是上天安排的磨難,好事是我運氣好。


    是糟糕的事就要盡力去扭轉,去補救,是好事那就是我通過自己的努力換取的應得的反饋,你懂我意思吧?”


    肖林若有所思,良久,低聲問道:“如果你是我會怎麽選?”


    “如果我是你,那我當年在守門人養好傷以後就殺迴閭山派了,把高鬆趕下掌門的寶座,然後自己坐上去,畢竟你為此流過血流過汗,說得難聽些,這就是你應得的。”


    薑惻嚴肅地說道:


    “從你被背刺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沒把你當自己人,你就算是斷了和他們的關係,你不欠他們什麽,該覺得自責的從來都不應該是你。”


    薑惻深吸一口氣:“這些話我早就想說了,無論你願不願意聽,我還是想說出來,我是真的不喜歡看到有人遇到事情的時候想的不是如何去解決,而是第一時間思考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這麽做不就是助長那些惡人的氣焰麽?


    任何人的成長從來不是來自於苦難的,你能在守門人身居高位,也不是得益於他們把你趕出閭山派讓你浴火重生,這兩者根本沒有一點兒關係,全是因為你足夠強大不是嗎?


    我一直想糾正你的一點是,感謝磨難隻是一種自我麻痹,那些沒有被磨難擊垮的人,就算沒有磨難,在一個相對安穩的環境裏還是能出類拔萃,真正有關係的是人。


    大部分有建樹的人,從磨難中走來,不是因為磨難帶給了他們成功,而是大部分人無法避免磨難,說得不好聽些,誰又不喜歡順風順水的成功呢?”


    “所以。”


    薑惻的雙手撐在桌子上,盯著肖林的雙眼:


    “不要再受你那些毒雞湯的荼毒了。”


    肖林聽完這番話,出神了許久,等他迴過神來的時候,隻覺得滿身疲憊。


    “原來是這麽迴事兒嗎”


    薑惻坐了迴去,看著肖林想要去端茶杯來喝水,但雙眼看向的卻是正前方,眼神也十分迷茫,顯然是在思索什麽。


    一個不留神,肖林竟然打翻了茶杯,可滾燙的茶水灑在了他的手上,他也仿佛渾然不覺,依舊深陷沉思。


    薑惻皺了皺眉頭,將自己麵前的茶杯推到了肖林的麵前,抽了幾張餐巾紙,蓋在肖林手上。


    肖林察覺到異樣,低頭一看,發現薑惻正在收拾桌子。


    他一抬頭,正好對上自己的眼神,而後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不會想讓我給你擦吧,我可不是你女秘書,賣藝不賣身。”


    肖林默默地擦拭著手背,那有些起泡的手讓薑惻都為之側目,但肖林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終於,肖林忍不住露出了釋然的笑容:“真是想不到,今天反倒被你給教育了。”


    “教育談不上,隻是我覺得你沒了這些思想上的禁錮,或許能衝刺更高的境界也說不定,歸元無極應當不是你的終點才是。”


    薑惻一邊收拾,一邊隨口道。


    他說了這些幾乎算是指著肖林的鼻子教訓的話,也沒有絲毫負擔,因為他相信肖林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生自己的氣,在他看來,肖林是一個是非分明的人。


    他其實完全可以不說這些,但一是因為肖林的思想他的確不認同,甚至可以說有些反感,實在是看不下去,二就是因為他的確存了幫助肖林的心思。


    敢選擇這樣的方式幫助肖林的原因有很多,除了現在的薑惻在守門人內部已經有一定話語權以外,同時他也算是存了一些私心。


    修佛的他最為清楚,想要影響一個人,無論是衣食住行的物質條件,還是親友愛人的感情需求,論影響力,都不如改變一個人的理念和信條。


    這無異於從內而外徹底改變這個人,得到的反饋和迴報,也自然不是其他方麵的幫助能夠比的,因為這是能夠影響這個人以後的生活的因素。


    所以薑惻才會直言不諱地跟肖林交心,他想得到肖林的支持。


    跟魏老無關的,而是兩人私交的,真正的支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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