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二日。


    天剛蒙蒙亮,書舍前麵已經忙活開了。


    漢子們哼次哼次從山上抬來竹子,鋸成一節一節的竹節,這是待會放火上燒了炸開嘭的聽聲響,爆竹嘛,圖個喜慶的意思!


    府城裏的富貴人家買得起專門的炮仗,他們農戶沒銀錢也舍不得買,但是魚有魚路蝦有蝦路,用竹子也很好。


    婦人們挖地坑壘石塊當灶台,上麵架上大鐵鍋,裏麵生火木柴燒的劈啪作響。


    抬來大盆大盆備好的菜,水桶打來井水,又端來碗筷清洗。


    從自家水井拎水過來的李大娘甩了甩手膀子,感慨道:“這書舍前要是有口井就好了,以後做吃食不用去遠處拎水過來,能省多少力氣啊。”


    “咱們村子總共也沒幾口井,話說書舍前要是有一口的話,前麵居住的人家就不用去後麵打水了,後麵水井人少了咱們也無需排隊,李大娘提議好!”張慧邊清洗碗筷邊讚同。


    孫金花也在幫忙的人群中,村子上每家每戶都要派人出來幫忙,她負責洗碗筷這類沒有油水的活,聽到聊起在書舍前打水井,心思立馬活泛起來。


    她家在村頭,離村子大門最近!自然離書舍近,要是書舍前麵打了水井,自家不就是最大得實惠的麽?


    她急忙表明態度:“好好,我讚成打水井!”


    “嗐,打水井還不是貴麽,等以後銀子多了,說不定家家戶戶門口都舍得打個水井自家人用水,現在呐即使打個公井怕是也沒銀子。”張嬸子歎道。


    村子上人日子是好過了,但打一口井要花費二三兩銀子,誰舍得呀?


    村子前麵水多,洗衣裳啥的可以去湖裏、河裏、水塘裏,無非多走點路而已,吃的水從水井挑,沒什麽人舍得額外花費二三兩銀子再去打口水井。


    書舍這兒以後或許會打,但不會是現在,別的不說,找打井的人也沒法找啊。


    孫金花一聽不樂意了,嘟嘟噥噥:“誰說沒銀子了,我可是聽說了,咱們村子如今可是有公用的銀子,拿出來打一口井咋了?


    那些銀子本來就是給村子上人花,就為了村子好,不花留著做什麽!”李大娘白了孫金花一眼,沒有反駁反而順著說道:“是是是,當然得花,用水不方便咱們打水井,這燒菜做飯也不方便,我瞧著還需要壘個灶台!咱們村子人不少,估摸著最少三口大鍋勉強才可以。


    可光壘灶台也不成啊,得有個廚房遮風擋雨吧?再蓋個廚房可使得?


    廚房也用磚瓦,幹淨牢固,算一算存在老村長那的銀子差不多,即使不夠也沒關係,咱們都是一個村子上的人,為了村子好,出點銀子怎麽了!”


    孫金花一想到非但以後沒銀子吃宴席,還要貼補銀子出來,一張臉比鍋底還黑。


    吃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吃都沒了,壘灶台蓋廚房做什麽?


    其他人憋著笑不吭聲。


    那些銀子是村子上漢子冒著性命危險掙迴來的,他們想用在哪上麵就用在哪上麵,孫金花要是隻顧著她自個兒用水方便,完全可以花銀子打口水井,而不是算計存在老村長那屬於公中的銀子!


    水井以後或許會打,但可以是村子上每家每戶湊一些銀錢,不動用公中銀子。


    孫金花冷冷嗬了聲,隻覺得這些婦人是故意的,她們住在村子後頭享受不到這口水井,所以才諸多阻攔。


    不過要讓她拿銀子出來打水井,萬萬不可能。


    她偷懶的間隙,看到遠遠走來的李大妮一行人,三角眼眯起,待看清楚後渾身炸毛了!


    她霍然站起,不管不顧的大聲嚷嚷:“這是村宴!你們一群下人來做什麽?蹭吃蹭喝,怎麽還有如此不要臉的人,桂芬嫂子你快管管!


    千萬別讓這些外鄉人占了咱們村子便宜!”


    張春花原本也在偷懶,聽到孫金花的話後站起看過去,見真的是李大妮一行人,手指指向幾人不悅發問:“你們來做什麽?這是村宴,村宴你們懂什麽意思不?


    真是沒臉沒皮,一點外村人的自覺都沒有,為了口吃食連臉都不要了嗎?!”


    李大妮周玉等人腳步頓住,臉上火辣辣的紅。


    幹活的人反應過來,放下手上的活計,看向兩人指責道:“金花春花,你倆瞎說啥呢!大妮她們是老村長請來的!”“人家才不是過來蹭吃蹭喝,這村宴的銀子還是”


    王春花搶先打斷:“老村長請來的?老村長憑啥請啊,他有問過村子上人意見嗎?


    一下子二十多個人!還個頂個的能吃,他們吃完了我們吃啥?反正我不同意!”


    王桂芬一向好脾氣,此刻走了過來,不客氣的說道:“誰管你同不同意!


    我爹問過村子上人意見了,其他人都同意,你不同意也成,今日的吃食你別吃。”


    “憑什麽我不能吃!”王春花眼眶含淚,倔強的昂起下巴不讓眼淚掉下來,梗著脖子和王桂芬爭吵。


    今日的菜老好了,她才不會賭氣迴去!


    這邊的爭吵聲驚動了那邊準備爆竹的漢子們,紛紛走了過來。


    張小狗從別人口中聽到他姐說的話,忙鑽進來扯張春花衣袖,“姐,咱們又沒出銀子,也是蹭吃蹭喝的別吵了。”


    張春花不讚同的扯迴衣袖,繼續說道:“我們是村子上人,她們不是,能一樣嗎?我哪裏說錯了,憑什麽要我讓她們!”


    王桂芬深吸一口氣,臉色陰沉難看,“你不用讓她們,隻不過辦村宴的銀子有一部分是她們出的,你不想和他們一同吃,那就隻能你不吃了。”


    張春花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好。


    孫金花一臉不信,接上:“我不信,她們都賣身為奴了,哪裏來的銀子?桂芬嫂子你不能為了幫她們撒謊啊。”


    這次不用王桂芬開口,也不用婦人幫腔,圍觀的漢子站了出來,冷沉沉說道:“她們家的漢子出力了!


    那銀子是不是算她們的?”


    “她們東家也出了,是不是有她們一份?”


    “認真說起來,不管本村還是所謂的‘外村人",對公中存銀都有貢獻,隻有你們兩家沒出,如今倒好,沒出銀子的反而跳的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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